謝歧冷哼,轉身就走。
謝序川卻是快步上前,將人攔住。
“你與謝家根本毫無關系,便是讓你留在這里,你也無法安心。所以你離開謝家,是再正確不過的決定了。”
謝序川焦急道:“可你不能帶走沅珠,你與沅珠的婚事本就來得名不正、言不順。”
“沅珠已嫁我為妻,你若還知人倫,就少喚她閨名。你應當喚她一聲……”
謝歧眼中浮現一絲譏諷:“四嬸嬸。”
謝序川臉色一僵,隨即道:“謝歧,你算我哪門子的四叔?你這樣的身份,日后只會讓沅珠受盡他人白眼。
“她自小從未受過這種委屈,你……”
“沅珠會不會因為我的身份而受盡白眼我不清楚,但她因你與人茍且在前,被迫退婚,倒是受到不少流言蜚語的影響。”
謝歧的視線在謝序川臉上慢慢滑過,忍不住嘲諷:“謝序川,沅珠是我的妻子,你有什么立場決定她的去留?”
謝序川道:“那你呢?你什么都沒有,離開謝家你拿什么養沅珠?難不成要靠沅珠的嫁妝過活?
“謝歧,你與沅珠本就不是一路人,既然現在你正了身份,難道不該讓一切都回到正途嗎?
“你若愿意,我可以派人幫你尋找你的生母。”
謝歧聞言,唇邊勾起一道譏笑:“勞侄兒費心,我生父就在謝家東院呢。”
他說完,看著謝序川又道:“不過我很好奇,你又以什么身份,有什么底氣要讓你四嬸留在謝家?
“怎么,你與侄媳二人一同供養,就能比我將我夫人養得更好了?”
謝歧抱著手臂,心中暴戾漸生,面上卻不見半點。
“你的夫人?”
謝序川眼中微紅:“你二人連婚書都是假的,你婚書之上的姓名生辰,都是假的,你們算什么夫妻?”
他走上前,將手中東西丟給謝歧。
那是他被沈家退回的婚書。
謝序川道:“我與沅珠二人乃《三命匯通》里所說的‘鴛鴦合’,是命定之緣。
“你一個生母不詳,出身卑賤的人,怎堪與她相配?”
這段時間,他日日看著沈沅珠與謝歧同進同出,心痛無法言表。
如今,他終于找到一線希望,能將沅珠從謝歧手中奪回。
謝歧翻開那張紅色婚書,看著內中夾著的紅紙批注,垂眸不語。
同樣的批注,他曾經看過無數遍,甚至倒背如流。
無數個日夜,他都會念著那幾句恰似秋江映月,婚姻綿長,珠聯璧合兒孫滿堂……
上面的每一個字,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可如今,二人天作之合的生辰,卻不是他與沅珠的。
謝歧看著,隨手將那份婚書與批注撕得粉碎。
“謝序川,你沒腦子嗎?”
他張開修長手指,將手中紅色紙屑一點點從指縫中丟下。
看著散了一地的紅,謝序川眼中發熱。他覺得那份婚書就像是他跟沅珠的姻緣一般,已凋零飄散。
謝序川怎么甘心?
他仰起頭,一字一句道:“謝歧,你不僅偷了我的生辰,還偷走了我跟沅珠的姻緣。”
“謝序川,沒有我沅珠也不會選擇你。”
說完,謝歧轉身就走。
“沒有你,沅珠就不可能嫁給別人。”
謝序川扯住謝歧衣襟,一股淡香飄過,那味道他也曾熟悉無比。
突地,謝序川眼中一紅,落下淚來。
他最近越來越怕,幾次勸說自己事已至此,不如就此放下。可每每見到沅珠與謝歧在一起,他都心如刀絞。
他還是不甘心,不甘心與沅珠青梅竹馬的情誼,就這樣一點點被取代。
謝歧推開謝序川,整了整自己的衣襟。
“謝歧,你把她還給我吧。”
謝歧:“蠢貨。”
“她不喜歡你,你強把她留在身邊只會讓她痛苦。”
謝序川彎著腰,淚水一點點砸落在碎了滿地的婚書上。
謝歧看著他那樣子,竟也是思緒萬千。
這么多年,他嫉妒謝序川,也羨慕謝序川,看著他受盡寵愛時,也曾恨過,年幼時甚至時時想要取而代之。
可如今他卻慶幸。
他才不管謝序川跟沅珠是什么天作之合,他只知道沅珠如今是他的妻子。
謝歧走上前,用腳踩在地上的紅色紙屑,然后一點點將它們碾進土里。
“她愛我。”
謝歧半蹲下身,看著一臉狼狽的謝序川:“她說她愛我,會愛我很久,而我二人才會真正的婚姻綿長、家宅和睦。
“更會如批注之上所寫那般,琴瑟和鳴,兒孫滿堂。”
“哈……”
謝序川道:“你做夢呢?我與沅珠相識相伴十年之久,我會不了解她的性子?
“謝歧,除了銀子,沅珠根本就不會在短短幾個月里,喜歡上什么,更別提愛你。”
他跟沈沅珠青梅竹馬,感情甚篤,他又何嘗敢說沈沅珠愛他?
沅珠的性子,就是他往日沒有看明白,在退婚的時候,他也都想明白了。
她只是看著乖覺、看似柔順罷了。
“謝歧,你敢不敢與我去一趟緹綺院。”
謝序川起身,拉著謝歧往緹綺院走。
謝歧推開他的手,站在原地片刻,便跟了上去。
他信沅珠,更信沅珠愛他。
若不愛他,又怎會日日與他抵死纏綿?
謝序川所說的一切,也不過是為了騙他,騙他放棄沅珠罷了。
輕撣被謝序川抓出褶皺的衣袖,謝歧冷聲道:“侄兒真誠相邀,我如何要拒絕?只是要叨擾還在孕中的侄媳婦了。”
“……”
謝序川抿唇,卻也沒說出反駁之言。
只要謝歧離開沅珠,他就立刻去找沅珠將一切都解釋清楚。
待真相大白,沅珠會原諒他的。
謝序川捏著袖子,頭也不回地往緹綺院去。
在謝家生活了這么久,謝歧還是第一次來謝序川的緹綺院。
緹綺院大小與茜香院差不多,物品用度也僅次于素雪齋罷了。
謝歧看著,卻再沒有了往日的不平。
二人進院的時候,江紈素正在院中曬太陽,此時見了謝歧頗有些驚訝。
她如今將養的不錯,肚子大了不少,人也沒了病弱之態。
因她有孕,家中喪事自然沒讓她參與。
如今見謝歧進院,她怔愣在原地。
謝序川看了彩環一眼,彩環心領神會,將江紈素送進房中。
“到了,你進去看看吧。”
帶著謝歧走到一間耳房門前,謝序川打開黃銅鎖頭,將門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