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彩環(huán)自己鬧了個大紅臉,羅氏卻是嗷一聲喊了出來。
“那小娘養(yǎng)的是這樣說的?”
羅氏一擼袖子,氣得面頰漲紅。
“那點子碎銀,我家小姐能看得上?我當(dāng)天就把那飯粒兒大的碎銀還到她手中了,如今她怎么好意思腆著臉又找我們小姐要?”
彩環(huán)聞言也驚在原地。
羅氏的手抖個不停,氣得眼前發(fā)黑。
“我這輩子沒貪過小姐一分一毫,那銀子我的的確確親手送到那小娘養(yǎng)的手里了。
“那日院中,還有她的兩個丫鬟可以作證……”
說到此,羅氏又道:“好好好,她這樣血口噴人,是覺得那日都是她的人,這一盆臟水扣在我頭上,會讓我老婆子百口莫辯是嗎?”
見羅氏氣成這樣,沈沅珠連忙起身,輕聲安撫。
羅氏卻是整個人直打顫,口中嚷著要去撕了江紈素。
“奶娘,您先別氣,先讓彩環(huán)姐說說發(fā)生了什么。”
沈沅珠對彩環(huán)道:“銀子我的確當(dāng)日就讓奶娘還給你們家大少爺了。
“只是他那日不在,奶娘便將銀子交到了你們大少奶奶手中。
“至于今兒為什么突然又來要,怕是謝家真遇難關(guān),謝序川手頭不豐。
“另外,你再回去問問你們家大少奶奶,是否孕期多忘,不知將銀子放到哪里去了?”
彩環(huán)聞言,臉上也是青一陣紅一陣的。
不多會兒,她咬著唇,忍不住刷一下落了淚。
她扯著袖子擦去淚水,忍不住道:“沈小姐,我是信你的。方才我就覺得奇怪,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吵成那樣子,為何她身邊的雪青和紫棠動都不動一下。
“我還當(dāng)她們也同我一樣,覺得這事兒做的丟人,才不肯前來。
“可我實在不忍心大少爺一夜未睡,處理了家中亂事后,還要再受大少奶奶磋磨。”
彩環(huán)語帶哽咽:“不瞞您說,大少奶奶和大少爺實在不似夫妻,那大少奶奶倒像是嫁來尋仇一般。
“從家里出事,她便日日鬧著,雖不是撒潑打滾,但一口一個軟刀子,割得大少爺難受的緊?!?/p>
彩環(huán)嘟嘟囔囔說了許久,沈沅珠也算聽明白了。
原是謝家出事,產(chǎn)業(yè)落到謝承志手里,江紈素很是不滿,一直催著謝序川與謝承志爭搶家產(chǎn)。
可謝序川生性像謝泊玉,并不愿跟自家二叔爭奪,也不知為何,這讓江紈素萬分不痛快。
昨日聽聞謝家匠人被謝承志轉(zhuǎn)給集霞莊后,她便徹底瘋魔了似的,今兒跟謝序川吵了一整個早上,非拿謝序川前幾日給謝歧的銀子說事。
說著說著,將謝序川說煩了,二人話頂話說出再要回去之言……
沈沅珠聽著,微微按了按眉心。
羅氏道:“小姐,不然老奴跟彩環(huán)去一趟緹綺院,將事情說清楚?!?/p>
“單您老去,是說不清的。”
沈沅珠嘆息一聲,對彩環(huán)道:“我與你一起,先去緹綺院看看吧?!?/p>
她與江紈素打過幾次交道,對方說不上胡攪蠻纏,但也不是什么知書達(dá)理的人。
謝序川腦子又不清明,他們兩個吵,吵到后年也是吵不明白的。
“小姐,這事是老奴做的不妥當(dāng),當(dāng)日就該將銀子親手送到謝序川手里才對。”
沈沅珠道:“與您無關(guān),她二人夫妻一體,大少奶奶開口,您也沒有不給的道理。
“若真不給,倒像是我們挑撥離間了?!?/p>
說完,沈沅珠又加了句:“主要是大少奶奶貴人多忘事,許是這點小碎銀,她沒放在眼里。轉(zhuǎn)手就不知放到哪里去了,今兒咱么去她那,也好幫她想一想。”
聽了這話,彩環(huán)面皮滾燙。
沈沅珠也不管其他,卷進(jìn)這等破事里,她心煩的很。
過兩日她就要跟謝歧搬去外頭的宅子了,與謝家日后怕是再難有什么交集。
今天若不把銀子的去向講清楚,日后江紈素和謝序川莫再傳著傳著,傳成了她為了不還那千百兩銀子,舉家搬逃了……
這話雖聽著實在滑稽,但不知為何,沈沅珠覺得碰上謝序川和江紈素,一切都并非絕對……
一行人往緹綺院的方向走,沈沅珠走在最前頭,待幾人進(jìn)了院子,謝序川和江紈素還在“爭吵”。
說爭吵也不恰當(dāng),應(yīng)當(dāng)說是江紈素一人在低低控訴。
沈沅珠還未進(jìn)門,就隱隱約約聽見對方哭哭啼啼的。
說著什么他們說好的,謝家產(chǎn)業(yè)的一半,交由她腹中孩兒打理,如今謝序川卻食言等話。
謝序川沉默不語,江紈素咿咿呀呀的,大抵都離不開大房丟了產(chǎn)業(yè)這些說辭。
莫說謝家正值危難之際,謝序川已然焦頭爛額,就是彩環(huán)聽了這些,都忍不住心頭火起。
再想到方才,聽沈沅珠說那銀子早已還回來了,這會兒更是氣到不行。
還未等沈沅珠說話,彩環(huán)就先上前一步,將門推開。
屋內(nèi)江紈素被嚇了一跳,正要張口斥責(zé),轉(zhuǎn)臉見了沈沅珠又突然止住了聲音。
“你……你怎么來了?”
江紈素側(cè)過身,連忙擦去面上狼狽。
她如今肚子已經(jīng)不小,只是人不見豐腴,面上也是哀愁更多。
謝序川也是一臉怔愣。
沈沅珠道:“你二人讓彩環(huán)去我那頭索要銀子,可我當(dāng)日已經(jīng)讓奶娘親手交到江紈素手中,許是大少奶奶貴人事忙,忘了這事?!?/p>
謝序川卻好似沒聽見她說什么一般,貪婪地看著沈沅珠。
他好想沅珠。
尤其是這幾日。
謝序川紅著眼,目光直直看著自己昔日所愛。
良久,他死死咬著舌尖,不讓自己失態(tài)。
沅珠說了,他的言行,會影響她清譽。
鼻尖酸澀的厲害,滾燙熱意灼得他睜不開眼,無奈,他只好轉(zhuǎn)過頭去。
一轉(zhuǎn)身,謝序川便忍不住落淚。
彩環(huán)見江紈素不發(fā)一言,氣不過道:“大少奶奶,謝……羅媽媽說那日親手將銀子交到你手里,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她眼含質(zhì)問,且又是在沈沅珠面前。
江紈素忍不住去看謝序川,見對方還在悲春傷秋,一時氣不過道:“有這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