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珠道:“既如此,那這段時日我們二人就裝不認(rèn)識吧。”
謝歧抬眸:“不認(rèn)識?可就算你我不說,沈硯淮那頭也要說的吧?”
沈沅珠看他一眼,將人推出了屋子。
以她對沈硯淮的了解,對方應(yīng)當(dāng)不會多言多語。
而葉韻衣和沈沅瓊不懂業(yè)內(nèi)事,她二人只會想著不讓她出盡風(fēng)頭。
多半不太會說,就算是說了,她也不怕。
左右對她來說,已做好了第一年競選皇商會落榜的心思。
今年,是累積經(jīng)驗之年。
想來謝歧也是如此想的,不然不會全然不見憂心之色。
會這般說,單純是因為……
看了眼出了房門后百般不愿的謝歧,沈沅珠心下輕哼。
誰讓他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令她擔(dān)憂生氣?
“沅珠……”
沈沅珠眼里浮現(xiàn)笑意:“什么時候你手上的傷養(yǎng)好了,再來尋我,也省得我見了礙眼。”
“我……”
嘭一聲,沈沅珠將門關(guān)上,留下一句活該他受罰。
謝歧敲了幾聲門,見沅珠不理,只好悻悻離去。
中午時分,院中銅鑼響起,云崢敲門來喊謝歧。
“東家,下樓用飯了。”
謝歧道:“若公公不說,就莫主動對人提起我是集霞莊東家的事。”
云崢點頭,沒多問為什么。
樓下用餐的地方分為兩處,各東家及其家眷在一處,伺候的下人在另外一處。
謝歧一進(jìn)到用餐的廂房,就開始搜尋沈沅珠的身影。
沈沅珠一人坐在窗邊,桌上放著一張硬貼,硬貼之上拴著一枚小小印章。
貼上有數(shù)道菜色,如有喜歡的,可以用印章蓋在其后。
她看了兩眼,選了一菜一湯交給樓中伙計。
謝歧正想上前,可剛邁出一步,就見那餅?zāi)樐凶幼吡诉^去,一屁股坐在沈沅珠身旁。
梁晟坐下,一臉笑意:“沈娘子就吃這一點?可是沒什么合胃口的?若這里沒你喜歡的,我讓人去京中老鋪給你點些有口碑的。
“也好帶你嘗嘗京中佳肴……”
他話還沒說完,謝歧也坐了下來。
“這位是……”
梁晟抬頭看著謝歧,只見眼前人生的高大俊美,眉宇英挺。
此時正目露兇光,看著自己。
沈沅珠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謝歧則道:“在下姓謝,來自蘇州府。”
“哦,那您跟沈娘子豈不是舊識?”
謝歧幽幽看向沈沅珠,面上盡是哀怨之色。
沈沅珠道:“多謝梁公子,上京佳肴就不必了,吃不慣。”
說罷,她站起身,拿著手中小帖坐到了同和昌那位女東家身邊。
謝歧看著梁晟,幽幽道:“梁公子,上京喜歡管姑娘家娘子娘子的喊嗎?”
“什么?”
梁晟一愣,謝歧又道:“上京有什么老鋪?我慣愛吃上京佳肴,吃得慣。沈東家不領(lǐng)情,我卻是領(lǐng)的。
“我住二樓東南角,待梁公子買了佳肴,煩請送到我房中。”
“嗯?”
梁晟一臉驚訝。
好半晌,他冷笑一聲:“這位公子,您莫非是……也打上了沈娘子的主意?”
什么叫也打了沅珠的主意?
謝歧眸子微瞇,眼神不善。
梁晟不在意道:“這也無妨,左右我在京城你在蘇州府,我二人誰也不耽誤誰。
“至于誰能入了沈娘子的眼,那便各憑本事了。”
“沈東家。”
“什么?”
謝歧道:“是沈東家而非沈娘子。”
“哼。”
梁晟哼笑,卻沒將謝歧的話放在眼中。
他轉(zhuǎn)頭看了看沈沅珠,神情促狹。
“你也在蘇州府,說說這沈娘子的夫婿是個什么樣的人?”
“你問這做什么?”
梁晟看著謝歧,眼中流露出幾分嘲弄之色。
“你什么身份?蘇州府來的三位東家我都見過了,你是哪位?”
謝歧唇角勾起一絲泛著冷意的弧度:“我是元公公身旁伺候的。”
“內(nèi)侍的狗腿,難怪。”
梁晟微微坐直了身體,眉宇間都是自傲:“我家是京中本地商鋪,姑母是宮中嬪妃,去歲我已經(jīng)來過此地了,今年也不過是走個過場。
“今歲皇商名單,必我有梁家。”
“那又如何?”
梁晟搖搖頭:“不如何,只是告訴你,第一年參選的都不大可能會入選。但是沈娘子的擷翠坊不同。”
謝歧皺眉:“有何不同?”
“她手里頭的鱗紋染,入了尚衣監(jiān)李公公的眼,你可知這說明什么?”
謝歧聞言有些驚訝。
未想沅珠一行才比他早到上京一日,但梁晟已經(jīng)知道鱗紋染被李公公看中的事。
以沅珠的性子,是萬萬不可能炫耀此事的,那便說明這姓梁的,的確有些門路。
謝歧哦一聲:“說明什么?”
“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鋪,竟能染出讓李公公都見之心喜的料子,說明……”
梁晟舔了舔唇:“說明這小娘子手里,有點東西。”
他沒見到謝歧黑沉下來的臉,繼續(xù)道:“能讓一個女子出來拋頭露面的,她那夫婿定不是什么硬氣貨。
“你瞧見沒……”
梁晟湊到謝歧身邊,伸手圈了圈熱熱鬧鬧的房間。
“瞧見沒,那些老東西身邊帶著的鶯鶯燕燕?對外說是姐姐妹妹,閨女表親的,實際是個什么身份還不好說。”
“什么意思?”
見謝歧一臉不解,梁晟撇撇嘴,心中暗罵一句饞嘴的棒槌。
他嘖一聲:“老黃歷了。”
梁晟道:“這等做法,那都是舊歷。大家都是做織染的,互相之間換換方子很尋常。
“若門當(dāng)戶對就說門親事,門不當(dāng)戶不對的,往你家送個‘閨女’送個‘妹妹’,換些個小技法,也很常見。
“還有一種就是如我跟沈娘子這樣的,她在蘇州府,我在上京。
“大家各有夫、妻,但若看對了眼,閑來無事談?wù)勶L(fēng)月,行一段露水姻緣,相互之間換點東西……”
梁晟曖昧地看了眼謝歧:“我京中有路子,可以幫她在上京占一席之地。而她……”
看著年輕柔美的沈沅珠,梁晟心頭一熱。
這么年輕的女東家,不比那些個不知哪里來的妓子姐姐、瘦馬妹妹的,更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