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序川點頭,跟江紈素一起目送花南枝離開后,二人攜手回了茜香院。
院中掛了燈,一片溫馨。
江紈素道:“我今日跟母親說,想與她院中廚娘學芋頭酥。
“昨兒我見你喜歡,待我學來做給你吃。”
謝序川一愣,隨即笑著點頭。
他其實不愛吃這個,有點油不說也過于甜膩,但……
有人愛吃。
“多謝你。”
“夫妻之間說什么謝,大家都是這般的。”
謝序川不知該接什么,江紈素也沒了話。
他二人已經在很努力的生活了,再有一段時日,他相信自己可以放下。
放下舊事,放下故人。
“今兒做了鴨子肉絨粥和燉鴿子蛋,我還讓廚娘給你加了道火腿炒筍,咸鮮的,我記得你喜歡。
“哦,還有道補氣血的鮮湯,我沒打開看,一會兒我二人一人一碗。”
謝序川點頭:“好。”
用飯時,江紈素跟謝序川說了紫棠的事,謝序川沒什么意見,都由她處理。
江紈素心下滿意,露出個真心實意的笑容來。
茜香院比緹綺院要大上不少,許多東西用的也精,江紈素很喜歡這里的浴房,不僅干凈也十分明亮。
沐浴后,她披著一件夾了棉的中衣出來。
濕長的發上還帶著點點水漬,謝序川看了許久,這方站起身拿了軟巾為她輕輕擦拭起來。
他想,若是與沅珠成婚,他必然會這般做的。
江紈素坐在繡墩上,任由謝序川舉止輕柔的為她擦著頭發。
她目光低垂,盯著眼前一點不知在想什么。
“還有些濕氣,我去端個炭火盆來,干透了才不會生病。”
“嗯……”
江紈素輕輕嗯了一聲,仍舊垂著頭。
炭火盆帶來一陣熱氣,謝序川用手撩起江紈素的長發,在火盆之上用熱氣蒸騰著。
他目光清明,仿佛只是在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序川……”
江紈素將自己的發從謝序川手上撥開,轉頭看著他。
她目光溫柔,燭火下顯得嬌俏誘人。
謝序川低著頭,手上還抓了她一綹長發。
江紈素咬著唇,雖還有淡淡不甘,卻又覺得,她與謝序川早晚要有今日。
這般想著,便站起身輕聲一嘆。
嘆息過后,她柔柔趴在謝序川的肩頭,環住他的腰。
男人身上帶著說不上是陌生,還是熟悉的氣息,但江紈素知道自己并不抗拒。
她閉上眼,等待著對方的動作。
可許久之后,謝序川還是直愣愣站在原地,甚至連手都沒有動一下,更不曾回抱對方。
江紈素緊了緊手臂,眼前閃過崔郁林的身影。
往日她這般,崔郁林會將她緊緊擁在懷中,會低頭將唇貼在她的發頂。
他二人會嬉鬧,無話不談。
那時候她與崔郁林沒名沒分的,每每親熱都是既害怕又激烈。
從崔郁林身上,她能體會到對方對她的愛意。
謝序川沒有。
但她并不在意。
她也不喜歡謝序川,但謝序川可以給她安穩,讓她安心。
江紈素閉著眼,仰頭在謝序川下頜印上一吻。
“序川,遲早都要有這一天的。”
謝序川聞言,遲疑著抬起雙手,輕輕環在江紈素身上。
二人擁抱了一會兒,江紈素拉著他往床上走。
床幔放下,江紈素率先擁住人,手一點點攀上謝序川中衣上的繩結。
謝序川低著頭,視線卻是落在錦被繡著的并蒂蓮上。
衣衫褪下,江紈素手抖得厲害,正要脫自己身上的中衣時,被謝序川按住了手。
“你身子還未好利索,日后再說。”
江紈素的動作一頓,輕輕點頭。
她緩緩舒出一口氣,心下放松。
二人躺下,各自翻身,背對對方。
謝序川撩起紗幔一角,看著房中的一切,忍不住想沅珠住在這里時的情形。
不知她會坐在妝臺上撥弄算盤,還是坐在桌前。
每一晚,他都是這般入睡,再念著沅珠醒來。
第二日一早,兩個人一起用飯,仿佛什么都沒發生一般。
江紈素會給謝序川夾他喜歡的菜,謝序川偶爾吃上一口,也會去詢問江紈素的身體和喜好。
看著倒似是情分越來越好了。
“我今日可能會晚點回來,你若無事,可以在院中轉轉。”
江紈素點頭:“好。”
他們夫妻關系好了起來,父親的病也痊愈,母親看著愈發康健。
謝家的一切都在變好,謝序川希望能一直這樣。
家人康健,他便釋懷了。
披著江紈素為他穿上的毛皮軟襖,謝序川走出謝家。
只是還沒等上馬車,就見身旁出現一人。
他轉頭去看,驚了一瞬。
“崔伯?”
崔成站在謝序川身邊,面色泛青。
想來是站在這里等他許久,凍得不行。
謝序川沉默片刻,將身上厚襖脫了下來披在崔成身上。
“您老回來了?您走了好久,家中發生許多事。”
崔成看著謝序川,眼眶泛紅,“大少爺……”
謝序川抿唇,隨后道:“崔伯,有件事我想與你說很久了,往日我……”
往日是他怯懦,不知、也不敢將自己害死郁林的事告訴崔成。
但如今他已學會承擔該承擔的,不會再逃避了。
“大少爺……”
崔成拉住謝序川的手,抖個不停,“我也有事想跟你說,你……你能不能先隨我來?”
“好。”
謝序川轉身對車夫交代兩句,轉頭跟崔成離開。
路上,崔成喃喃道:“短短大半年,怎么會發生這么多事呢?老太太去了,家里頭的產業竟然也一夕落敗。
“匠人和繡娘被二爺轉賣了去,織染園子關閉,就連松江府的鋪子也關鋪了。
“怎么會這樣的呢?太突然了,實在是太突然了……”
“無妨的,崔伯。”
謝序川拍了拍他的肩頭,溫聲道:“家中無人,正好需要您來坐鎮,您此時回來正好……崔伯,我想過了,您日后就在謝家養老,衣食住行全部由我來負責……”
謝序川講了半晌,崔成卻是不知被凍傻了,還是如何,只不停的喃喃自語。
直到二人走到一間酒樓客房,崔成才道:“大少爺,我這次出去,是去接郁林的,您……您去看看吧。”
說罷,崔成上前,推開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