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的青海大地,橫亙于華夏西陲,昆侖巍峨,瀚海無垠。這里曾回蕩過絲路駝鈴,也深埋著鮮為人知的洪荒秘辛,歲月在此地仿佛凝固,于蒼茫壯闊中,沉淀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亙古詭異。
連日來,百年不遇的極端天氣籠罩了整個西北。狂風卷著沙石,如同萬千鬼魅哭嚎,暴雨如天河倒瀉,瘋狂地沖刷著這片古老而神秘的大地。
然而,在這等天地之威下,阿爾金山山脈南麓一處人跡罕至的區(qū)域,卻仍有著一支考古小隊的身影,在狂風暴雨中艱難行進著。
他那不知歷經(jīng)多少年風雨未曾動搖的山體,此刻竟被硬生生沖開了一道巨大的裂隙。他們面前,一座深埋于地下的、規(guī)制前所未見的古老大墓,赫然暴露在了暴雨之中!
“不能再等了!這雨下的太踏馬邪門兒了,再這樣灌下去的話,這墓就要廢了!”
青海,長風考古小隊,其中一個隊員幾乎是吼出了這句話,他的身后,其余人臉上也是無一不掛滿了焦慮與驚慌。
狂風還在呼嘯,暴雨猛烈地敲打,砸落出令人心悸的轟鳴。
“可是楊昭大哥還沒有回來啊,他再三叮囑過,這墓葬的結構樣式聞所未聞,在他回來之前,我們絕不能貿(mào)然行動的!”
戴著眼鏡的女隊員聲音發(fā)顫,手中儀器顯示的實時氣象圖一片赤紅,預示著更惡劣的天氣即將到來。
“是我們大意了!…”
“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男隊員指著四周被雨幕扭曲的大山,語氣急促,“恐怕接下來,還會有更猛烈的暴雨,要是引起山洪,就徹底完了…”
“曉曉!快!趕緊嘗試聯(lián)系上楊隊長,把這里的情況告訴他!”。
怎么辦?
這是一眾人無奈而絕望的心聲。
……
與此同時,一千多公里之外的成都市人民醫(yī)院。
楊昭坐在醫(yī)院走廊旁的樓梯上,窗外城市的霓虹,此刻卻因布滿血絲的眼睛,而漸漸模糊成一片水汽的朦朧。自接到家里電話的第一時間,他便匆匆驅車從青海趕回,好在父親的手術還算成功,卻仍需要一段時間的康復修養(yǎng)。
“叮鈴鈴!”
正當他拿起手中的半支煙欲要點燃時,兜里的衛(wèi)星電話卻是突兀的響起,劃破了此刻他焦躁的內(nèi)心。
“隊長!不好了!”李曉曉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鄭強他們……在你走后,挖開了山體外圍的部分封土。現(xiàn)在青海這邊下了幾天幾夜的暴雨,情況很不樂觀,這個墓,我們…可能保不住了!”
聽到這話,楊昭的心猛地一沉,不知為何,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瞬間侵襲了他的心神。
那處墓葬十分詭異,探測下顯示出的,是非墓非殿的構造,以及那些墓外的石雕,上面刻著在已知歷史上聞所未聞的紋飾和文字……直覺告訴他,這座墓對于國家的價值和意義,都非比尋常。
“告訴他們,立刻停下,極端天氣下進行作業(yè)太危險!別管那座墓了,等我回去再說!”他的聲音因焦急而沙啞。
“來不及了……鄭強他們,已經(jīng)……!”
“喂!喂!曉曉!”
嘟嘟嘟…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陣信號中斷的機械音?
楊昭猛地握緊了拳頭,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然而,就在他就要回撥之時。
一位護士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對她喊到“136號病床的家屬,136號病床的家屬,過來一下,有事找。”
他心里一驚,來不及多想,急忙跑了過去。
快到病房時,透過玻璃窗,他看向病床上的父親,楊昭的臉上掠過一絲劇烈的掙扎。一邊是至親臥床需要陪伴,一邊是隊員可能面臨未知危險,和國寶級墓葬的存亡。
父親看到他的到來,似乎有所感應,眼皮微動,微笑著看向他。父子目光短暫交匯,沒有言語,老人極其輕微地、卻又無比堅定地,點了點頭。
知子莫若父。
“是我讓護士叫你過來的,你不要慌。”
聽到這句話,楊昭懸著的那顆心終于放下。在醫(yī)院,最怕聽到的就是醫(yī)護突然的呼叫,已經(jīng)凌晨的電話了。他喉嚨滾動,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卻被父親揮手打斷。
“我的病其實沒啥大礙,上年紀啦,難免有個小災小病的,很正常,對了,你青海那邊的工作,是遇到什么困難了吧?”
楊昭沉重地點了點頭。
“你去吧。”楊父盡量表現(xiàn)輕松地抬起手,擺了擺,“你要記住,一個男人,既然帶了頭,注定要比別人多扛一些東西,多擔一些些責任的。”
“凡事多加小心,等病好了,我和你媽也去青海看看。”
沒有更多的言語,父子雙手緊握,久久卻無言!
楊昭俯身給母親擦了擦淚水,交代了一些事,便不再猶豫,轉身大步離開,背影在空曠的走廊里,顯得決絕而沉重。
在他轉身的剎那,老人混濁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枕下——那里,壓著一枚他從不肯離身的、紋路奇古的青銅殘片。
……
“胖子,青海那邊出事了,跟我走!”楊昭撥通了好友陸霆的電話。
與好友陸霆匯合后,一車兩人便如同離弦之箭,沖破成都市區(qū)的薄霧,駛向那片被極端天氣籠罩的青海方向。
“老爺子的情況……”陸霆一邊緊盯路況,一邊試探地問。
“暫時穩(wěn)住了。”楊昭目光凝重地看著車窗外詭異的天象,越往西,風越大,天空中甚至偶爾劃過非自然的、扭曲的慘白色電光。
他貼身佩戴的一枚祖?zhèn)鞯摹⒖讨版?zhèn)”字的暗沉玉符,竟開始隱隱散發(fā)出不正常的溫熱。“去阿爾金山的路程太遠,我一個人開不過來,你可別怪我把你喊上啊。”
“害,怎么會呢,你別說,哥們兒我啊,還真想去見識下大墓長啥樣呢!以前只擱小說和電影里看過,這次可真得過會兒癮了。”說到這里,陸霆臉上已經(jīng)難以掩飾他內(nèi)心的激動與憧憬。
楊昭沒有回答,那邊的狀況不容樂觀,一種強烈的、莫名的緊迫感,驅使他不斷加速。
中途,二人換了位置,由胖子開車,車輛在狂暴的風雨中顛簸。副駕上的楊昭緊閉著眼,但不斷跳動的眼皮和深鎖的眉頭,顯示他睡得并不安穩(wěn)。
這段時間高強度的工作、父親病情的消息,以及……那紙前不久剛剛簽下的離婚協(xié)議,都像無形的壓力,壓在著他早已疲憊不堪的心上。
開車的胖子瞥了他一眼,想說點什么緩和下氣氛,張了張嘴,最終卻只是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只是伸手調高了車里的空調。
“快到青海境內(nèi)了,到了庫塞湖,換你來,有點扛不住了我。”長時間的駕駛,胖子此刻也有些疲憊了。
楊昭“嗯”了一聲,睜開布滿血絲的眼睛,茫然地看向窗外被雨水扭曲的世界,下意識地摸了摸空空如也的無名指根部——那里,曾有一圈熟悉的戒痕。
車輛終于駛入青海境內(nèi),一頭扎進可可西里無人區(qū),過了卓乃湖后,便打算繼續(xù)往庫賽湖路方向快速行進。
然而,就在路過一個狹窄的峽谷路段時,胖子為了強行躲避路上的石頭——
轟!咔嚓!
一道閃電的、如同巨大樹根般扭曲分裂,帶著慘白光芒,猛地在前方炸開!刺目的光芒瞬間剝奪了所有視覺!
幾乎同時,右側被暴雨浸泡得松軟的山體,發(fā)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斷裂聲,巨大的泥石流混合著巨石,如同黑色的瀑布,朝著公路傾瀉而下!
“小心!!”副駕上的楊昭一驚,只來得及喊出這一句。
胖子瞳孔驟縮,下意識地猛打方向盤,腳下死踩剎車!
輪胎在濕滑路面上徹底失去抓地力,車輛在離心力下瘋狂旋轉、翻滾,狠狠地沖出了公路的邊緣!
嘭——!!!
寂靜的無人區(qū),被這巨大的剎車聲、碰撞聲,和金屬扭曲、玻璃爆裂的巨響,瞬間劃破。
在意識被黑暗徹底淹沒的前一瞬,楊昭渙散的視野里,似乎瞥見那崩塌的山體之后,被泥石流沖刷出的新鮮斷面上,裸露出大片大片連綿的、閃爍著幽冷青銅光澤的奇異紋刻。
以及……從自己身上潑灑出的、彼岸花般的猩紅,被大風一吹,似紅色飛花,一朵朵落向這片廣袤無垠的荒涼大地、卓乃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