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流云攢動,陽光破開窗簾的縫隙,落到身上的時候,鬧鐘也同時響了起來。
姜時苒幾乎是在聲音響起來的那個瞬間就睜開了眼睛。
伸手精準地摸到手機,按滅鬧鐘。
然后重新閉上眼睛。
不想起,好困。
但是不行。
即便已經困得想要打人,姜時苒也清楚地記得,自己昨天是在老宅睡著的。
老太太睡得早,起得也早。
餐桌上要是沒看見她,肯定要掀起新一輪的戰爭。
于是沉寂三秒之后,姜時苒還是只能認命地掀被而起。
拼盡全力坐了起來。
用力地揉揉眼睛,就發現自己竟然出現在了床的右邊。
她昨晚不是靠左邊睡的覺嗎?
姜時苒心里咯噔一下。
她知道自己睡覺向來不老實,但是從來沒有想過,兩米寬的大床,竟然還是擋不住她的死亡翻滾。
希望沒有打擾到傅寒聲睡覺。
臥室里已經空空蕩蕩,完全看不出有另外一個人存在過的痕跡。
姜時苒忐忑了幾秒,很快就將這個問題拋之腦后了。
傅寒聲又不是她。
為了千億遺產,忍氣吞聲又忍氣吞聲的。
那么冷漠無情的一個人,要是真的被她吵到睡覺,肯定直接一腳就把她給踹下床了。
沒有這么做,肯定是沒被吵到嘛。
飛快地安慰好自己,姜時苒拖著絕望的步伐,起身去洗手間。
洗漱的時候,余光無意間一瞥。
瞄到了鏡子上顯示的時間。
8:20。
姜時苒刷牙的動作緩緩停了下來。
叼著牙刷跑出房間,拿出手機又確認了一遍。
確實是8:20。
不對呀。
姜時苒眨了眨眼,愣住。
沒記錯的話,傅寒聲一般都是8:30才起床。
老宅這邊離公司更近,他起得還會稍微晚一點。
今天怎么起得這么早?
……這小子不會是故意把她丟在老宅,面對那群妖魔鬼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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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樓的時候,姜時苒都還在心里罵罵咧咧,暗自詛咒傅寒聲上廁所拉不出屎。
【傅狗!他絕對是狗!】
【自己偷偷摸摸起床,留我一個人面對戰火,這是人能干出來的事嗎?啊?】
【這個狗東西,下次看到他,我一定要打死——】
后面的心聲戛然而止。
傅寒聲面無表情地抬頭,目光對上姜時苒高高抬起的右手。
“……”
“……”姜時苒眨巴兩下眼睛,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早上好啊,先生。”
【茍利國家生死以,我就不應該早起。】
【好險,他應該看得出來,我只是想跟他打個招呼吧?】
傅寒聲:呵。
姜時苒眨巴兩下眼睛。
盡管心里十分清楚,自己這個名義上的丈夫壓根不會在意自己,但她還是忍不住心虛,渾身透露著一股闖了禍之后特有的乖巧。
這邊提著的心還沒來得及放下,找事的就來了。
餐桌主位上,保養得當,看上去也就四五十歲年紀的老太太開了口:“新媳婦起了?那開飯吧。”
一旁二嬸立即跟著附和,翻譯機似的:
“苒苒,你這樣可不行。作為傅家的兒媳,怎么能起得比寒聲還晚?”
姜時苒立即做出一副羞愧的樣子:“對,對不起。我下次一定會注意的。”
也不多做解釋,外人看起來就是一個受氣小媳婦的形象。
殊不知傅寒聲的耳朵里已經放起了相聲——
【注意什么?注意別把你們家的皇位給碰碎了嘛?】
【當初有人要光復大清,抓人的就該上你們家來,一抓抓一窩,多省事。】
本打算開口的傅寒聲:“……”
她這么窩囊,老太太和二嬸也不好再說什么了。
二嬸莫名覺得刺撓。
跟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的,一點都不得勁。
還不如姜時苒剛來的那時候,多少解釋上兩句,讓她挑挑錯處呢。
這時候就有人要問了。
姜時苒憑什么對這群沒禮貌的親戚這么低聲下氣?
姜時苒要是能聽見,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回答:
為了錢。
最開始她也以為自己就是板上釘釘的遺產繼承人,拋開傅氏一大堆動不了的資產,和跟其他人分攤的部分不談,還能有千億遺產,只等傅寒聲死后就自動打到她的賬戶上。
直到某一天,她好奇原主跟傅寒聲結婚之前簽下的那份協議是啥,打開了原主的保險箱。
然后天就塌了。
原來那份千億遺產的歸屬根本沒有她想象的那么簡單。
協議是傅氏集團的頂級律師團隊聯手擬定的,上面規定了屬于傅寒聲婚前財產的內容,關于遺產的部分也有詳細說明。
簡單來說,就是姜時苒除了要維持住傅太太這個身份之外,還必須得到半數以上傅家人的認可。
當然,傅家人手里的權利也不是能濫用的。
必須有理有據地證明姜時苒是個“拜金女”,或者婚內有什么對不起傅寒聲的地方,才能取消姜時苒的遺產繼承資格。
——總之,一切都是為了千億遺產!
想到未來賬戶上數都數不清的一串0,姜時苒就感覺自己又行了。
主動站起來,吩咐傭人給每個人都盛上粥,再坐下。
【真是辛苦我了。】
眾人:“……”
傅則“嗤”了一聲,繞開這碗粥,從旁邊端了碗豆漿,配著面前的咸菜吃了起來。
壞女人的東西,他一點也不要碰。
傅君昊抬著肉乎乎的小臉,疑惑地看著小叔。
舉手要求保姆:“我也要吃豆漿配咸菜。”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了過來。
傅則:“……”
傅家講究食不言寢不語,飯桌上一片寂靜,只有碗筷觸碰的聲音,就連頭頂的燈光都是冷色調的。
吃得姜時苒毫無胃口。
【就這個燈光,吃了這么多年沒犯胃病,算你們傅家人鐵胃。】
【這么吃,感覺食材都白死了。】
“……”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傅寒聲看著滿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各色早點,突然也覺得嘴巴沒什么滋味。
他放下筷子,頭一次對家里的裝修提出意見:“換個燈。”
老太太疑惑看來。
就見傅寒聲頓了頓,又補充一句:“每個人休息時間不一樣,不必為了所謂儀式感,強行將就。”
飯桌上一片寂靜。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都聚集到了姜時苒身上。
傅則臉色鐵青,筷子都快掰斷了。
從他們小時候開始,家里的作息就一直是緊著掌權者來的,沒有任何人提出過異議。
傅寒聲突然這么說,還是在姜時苒受了教訓之后。
為的是什么,再清楚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