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梅和許蘭芝帶著樣品找到了周炳生。
“你是說想找大家伙來看看,選出一個最好的樣品?”
馮玉梅點點頭:“嗯,我是這樣想的,這是個新品,在之前也沒有可以參照的樣品。”
周炳生樂了:“馮師傅,馮指導員,你可是業內知名人士,你都選不出來,還能找誰?”
“話不能這樣講,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咱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群眾,自然要聽聽群眾的意見。”
周炳生拍板,決定要將選擇權交給群眾。
出了辦公大樓,廣播站正在播放時下非常流行的歌曲《打靶歸來》。
許蘭芝跟著節奏哼著歌,還沒到家屬院,歌曲就被按下了暫停鍵。
“播放一則通知,明天上午請各位同志到食堂外的空地上進行投票,一定要來,你們的投票關系著廠子的未來?!?/p>
許蘭芝一愣,她沒想到周炳生說的交給群眾是真的交給群眾,當真是個干實事的好領導。
到了第二天中午,投票的結果已經統計出來了。
這件事關系到廠子以后的發展,周炳生非常重視,統計結果一出來,就忙著召集大家討論,設計組作為革新的中堅力量,也參與了進來。
會議室的黑板上貼著十幾塊樣品,五號樣品被貼在了高,最顯眼的位置。
“把大家召集起來的目的,想來都知道了?!?/p>
“上午設立了投票箱,最終統計結果出來了,五號最受同志們喜愛?!?/p>
“在此,想聽聽大家的意見!”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廠長,這個顏色會不會太離經叛道了?”
“就是,這顏色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實干派,這于發展建設沒有益處!”
“我也反對!”
“這顏色一看就不像勞動人民穿的,這不符合勞動人民的利益!”
周炳生看著反對的人數接近一半,沉吟道:“社會在發展,時代在進步,群眾的審美也在變化嘛!”
“你們有多久沒去逛百貨大樓了?”
“我前段時間倒是去了,女同志的衣服款式顏色都變化挺大,說明審美在進步!”
“我們如果不進步,最后只能被淘汰!”
周炳生的這番話已經說服了在座的大部分人。
“廠長,也不是我們反對,實在是這個顏色沒見過,也不知道成品制成衣服什么樣子!”
許晴突然說:“既然我們不知道成品什么樣,不如讓許同志制成衣物,打個樣,大家看了以后心里也有底氣!”
“這……”
周炳生剛想說點什么,又聽許晴道:“許同志有才華又能干,做件衣服這種小事兒,想必難不倒她?!?/p>
眾人的眼睛齊齊看向許蘭芝,都在等著她的回答。
雖然女同志們都會一些針線活兒,但要做件衣服出來還是很有難度。
馮玉梅瞪了許晴一眼,兩人不和,她也知道。
有競爭才有發展,無傷大雅的事自己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是沒想到在關系到集體利益的時候,許晴會跳出來唱反調!簡直太拎不清了!
許蘭芝理解大家的擔憂,現在是特殊時期,大家擔心也是正常的。
再加上廠里的資金有限,想要再擴一條生產線出來,難度很大。
倘若擴產以后銷路不好,那么以后的日子將會十分艱難!
但這一步必須邁出去!
再過些年,經濟大發展期,政策放開,到時候再去做,恐怕就來不及了!
許蘭芝定定神:“同志們的擔憂我表示理解,同志們放心,我會盡快打個樣出來。”
周炳生點點頭:“我們都相信你!”
出了會議室,馮玉梅把許晴單獨叫到了一邊去,具體說了什么沒人知道。
許蘭芝只知道許晴回來的時候,看自己的眼神比以前多了一絲怨毒。
不過眼下沒有心思去關心許晴事情。
剛才答應了打樣,做出一件成衣讓大家做參考。
問題是許蘭芝根本就不會制衣!
雖然現在的婦女同志基本都有一手針線絕活,可她根本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廠子是紡織廠,沒有制衣車間,這件事想要在廠子里解決不大可能,只能自己想想辦法。
一臺縫的售價要一百多塊,自己的存款還有一些,買一臺縫紉機是夠的。
只是縫紉機屬于稀缺資源,需要票才可以購買,再者花大半年的工資,買來就用一次,也不太值當。
馮玉梅看見站在原地發呆的許蘭芝:“蘭芝,是不是成衣的事有困難?”
許蘭芝抬頭看著一臉關心的馮玉梅心中一暖:“是遇到了一些麻煩,我找不到縫紉機,而且,也不會做衣服。”
馮玉梅噗呲的笑出聲:“你這孩子,平時看著挺機靈的,怎么這時候犯糊涂了?”
許蘭芝不解其中含義:“師傅,這話怎么說?”
馮玉梅道:“我們干紡織行業的還能不認識制衣服的?”
許蘭芝恍然大悟:“對哦,剛才是自己鉆牛角尖了!”
馮玉梅又道:“我雖然才來云城不久,但是你師伯在云城扎根多年,人脈肯定不會少!”
既然想到了解決辦法,許蘭芝也不再糾結。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成衣樣式畫出來,要用的時候才方便。
美術和設計本就是同門學科,畫草圖對許蘭芝來說易如反掌。
只是對于衣服草圖的細節問題還需要再學習。
這個時代的書無比金貴,能不能買到是一回事,這類書籍有沒有出版都是問題。
次日休息,許蘭芝揣著存折去信用社取了錢,然后直奔市立圖書館。
圖書館的書挺多,許蘭芝跟著目錄翻翻找找,最后終于在架子上找到一本看起來不像書的書。
書的尺寸很大,紙張很軟,薄薄的一本,歪斜著靠在書架上。
許蘭芝取下書冊找到圖書管理員借閱,交了一百元押金后,拿到一張手寫的借書卡。
許蘭芝又去供銷社買了鉛筆、橡皮和尺子,然后領了這個季度的票證回了家。
許蘭芝剛回家屬院就瞧著許晴倚著門框盯著自己,聯想到今天看自己的眼神,沒由來的背脊一涼。
避開許晴的眼神,快速開門進了屋。
那種如蛇盯著獵物一樣的眼神,讓她十分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