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并非尋常的、缺乏光線的黑暗。這是一種吞噬一切感官的、絕對的、仿佛連時間和空間都已死去的虛無。唯有遠處那混沌封印矩陣散發出的、如同風中殘燭般的微光,證明著此地尚存一絲“存在”的痕跡。
敖輕雪背靠著冰冷的金屬艙壁,懷中是依舊昏迷不醒、氣息微弱的李天罡。她自己的情況也糟透了,龍元近乎枯竭,臟腑的傷勢因強行催動力量而反復,左肩的傷口傳來陣陣刺骨的寒意與隱痛。
她嘗試調動一絲神念探查四周,但神念離體不過數尺,便被那濃郁的、混合著詛咒余燼與星艦死寂的氣息所吞噬、消磨。視覺、聽覺、神念……幾乎所有感知手段在這里都失去了大部分作用。
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悄然纏繞上心頭。
但她不能放棄。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懷中這個以凡人之軀,硬撼神明般詛咒、挽救了或許無數生靈命運的男人。
她輕輕將李天罡平放在地,摸索著檢查他的狀況。身體滾燙,那是過度承載能量后留下的創傷熱,經絡紊亂,氣息時斷時續,仿佛隨時都會熄滅。但奇異的是,他體內似乎有一股極其微弱、卻韌性十足的生機在頑強地維系著,如同石縫下掙扎求存的草芽。
是那“源核精粹”的力量嗎?
敖輕雪不敢再輕易渡入龍元,生怕引發不可預知的沖突。她只能撕下自己衣袍相對干凈的內襯,蘸著從艙壁冷凝處艱難收集到的一點水汽,小心地擦拭著李天罡額頭和手臂的傷口,進行著最原始的物理降溫。
做完這一切,她靠在艙壁上,喘息著,思考著出路。
星艦能源核心已毀,北辰沉寂,此地已成絕地。唯一的希望,或許就是李天罡昏迷前提及的、北辰最后傳輸的數據庫。那里面,是否真的有離開的線索?
可她無法讀取李天罡腦海中的信息。
時間在絕對的黑暗與寂靜中緩慢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敖輕雪強撐著不讓自己睡去,警惕著可能來自封印之下,或這死寂星艦內部的其他威脅。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天,也許是兩天。
就在敖輕雪的精神也因疲憊和傷勢而逐漸模糊時,她身旁的李天罡,忽然發出了一聲極其微弱的呻吟。
“水……”
敖輕雪猛地驚醒,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她立刻將之前收集到的、僅存的一點水汽,小心翼翼地滴入李天罡干裂的嘴唇。
李天罡的眼皮顫動了幾下,終于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隙。
黑暗。依舊是那片令人絕望的黑暗。
但很快,他瞳孔深處,那兩點暗金色的澤潤再次微弱地亮起,如同即將熄滅的炭火中最后兩點星芒——破妄金瞳,在他無意識中自行開啟了最低限度的維持。
視野恢復,雖然模糊,但至少能看清近處敖輕雪那寫滿擔憂與疲憊的蒼白臉龐。
“我們……還活著?”他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破舊風箱。
“嗯。”敖輕雪用力點頭,簡短地將封印成功后的事情說了一遍,“北辰最后傳輸給你的數據庫,可能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數據庫……
李天罡閉上眼,集中精神沉入識海。
這一“看”,讓他吃了一驚。
原本因能量沖擊而混亂的識海,此刻竟然相對“有序”了許多。一枚由暗金色與銀藍色光芒交織而成的、更加凝實的復雜符文(融合了源核精粹、部分孫悟空烙印特性以及北辰核心權限的產物),正懸浮在識海中央,緩緩旋轉,散發著溫和而穩定的光芒,如同定海神針,撫平著識海的波瀾。
而北辰傳輸的那龐大數據庫,并未直接散落,而是被這枚新生符文的力量梳理、壓縮,形成了一卷卷如同玉簡般、閃爍著微光的“信息流”,圍繞著符文緩緩漂浮。雖然信息量依舊浩瀚,但不再有那種會將意識撐爆的混亂感。
他嘗試著將心神靠近其中一卷標注著【星艦結構總覽&緊急逃生協議】的信息流。
嗡!
大量的信息瞬間涌入他的意識,但這一次,并非粗暴的灌輸,而是以一種更易于理解和接受的方式呈現。得益于破妄金瞳的洞察力與新生符文的梳理能力,他迅速抓住了關鍵信息。
“有辦法了!”李天罡猛地睜開眼,暗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雖然微弱,卻無比堅定。
“這艘‘萬龍巡天舟’在設計之初,就考慮過核心能源失陷的最壞情況。除了主能源核心‘祖龍之愿’外,在一些關鍵的節點,比如……星樞之門后方的主控室,還設置了小型的、獨立的備用應急能源和一套基于短距空間折躍的緊急逃生系統!”
他看向那扇依舊緊閉的、位于艙室最深處的圓形閘門。
“星樞之門后就有?”敖輕雪精神一振,“但門已經……”
“能源不足,強行開啟進程被中斷,但基礎結構并未損壞。”李天罡掙扎著想坐起來,卻牽動了全身傷勢,疼得齜牙咧嘴,“北辰最后將所有能量注入斷劍完成封印,但也有一小部分殘存能量,按照預設協議,回流維持了星樞之門最低限度的基礎鎖閉能量。我們現在需要的,就是一股足夠精純、且具備‘鑰匙’權限的力量,從外部將其‘激活’并‘推開’!”
他看向敖輕雪:“你的龍元,就是最好的‘鑰匙’。”
敖輕雪聞言,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再次嘗試調動體內那稀薄的龍元。但龍元甫一動,她便臉色一白,一陣劇烈的咳嗽,剛剛凝聚起來的一點力量再次潰散。
“不行……我的龍元損耗太大,精血虧損,短時間內……無法凝聚出足夠精純的力量……”她的聲音充滿了苦澀。
希望近在眼前,卻因力量不足而無法觸及。
李天罡看著敖輕雪虛弱的樣子,又感受了一下自身那同樣糟糕的狀態,以及識海中那枚新生符文……一個想法冒了出來。
“或許……不需要完全依靠你的龍元。”他看向敖輕雪,目光灼灼,“我的力量雖然微弱,但性質特殊,蘊含‘盤古之心’本源,權限極高。而你的龍元,是開啟星樞之門的‘鑰匙’。如果我們……將力量暫時融合?以我的力量為引,承載你的龍元印記,或許能模擬出足夠開啟閘門的能量!”
這是一個大膽的設想,充滿了不確定性。兩種不同源、甚至不同體系的力量強行融合,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發能量沖突,對兩人造成二次傷害。
敖輕雪看著李天罡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決意,知道這是目前唯一可能的方法。她點了點頭:“可以一試。但需極其小心,以你為主導,我配合你。”
兩人盤膝相對而坐。
李天罡深吸一口氣,引導著識海中那枚新生符文散發出的、極其微弱的暗金光暈,緩緩流向右手掌心。同時,敖輕雪也將指尖逼出的、一絲淡薄卻精純的冰藍色龍元,小心翼翼地渡入李天罡的掌心。
兩股力量接觸的瞬間,并未立刻融合,而是產生了細微的排斥與震蕩。李天罡悶哼一聲,感覺掌心如同被冰火同時灼燒。他立刻全力運轉破妄金瞳,洞察著兩股能量的細微構成與波動頻率,同時調動新生符文的力量進行居中調和、引導。
這是一個極其精細且耗費心神的操作。汗水瞬間浸濕了他的額頭。
漸漸地,在那蘊含“創世”包容特性的符文力量影響下,那絲冰藍色的龍元,開始如同水滴融入海綿般,被暗金色的光暈緩緩包裹、融合,最終形成了一小團散發著淡淡混沌色彩、卻又帶著清晰龍族波動的全新能量!
成功了!
雖然只有發絲般細小的一縷,卻讓兩人都看到了希望!
沒有停歇,李天罡立刻起身,在敖輕雪的攙扶下,再次來到那扇巨大的星樞之門前。
他將那縷融合了兩人力量與希望的能量,緩緩按向門上的龍爪浮雕。
嗡……
浮雕再次亮起,光芒雖然微弱,卻穩定而持續!門上的星圖線條再次流淌起光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順暢!
咔噠……嘎吱……
沉重的機括運轉聲再次響起,雖然緩慢,卻堅定有力!
在兩人期盼的目光中,那扇塵封了萬古、阻擋了生路的巨大圓形閘門,終于……緩緩地向內滑開了一道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
一股不同于外界死寂、帶著些許陳腐、卻隱約能感覺到微弱能量波動的氣息,從門后透了出來。
門后,并非想象中的控制臺與屏幕,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蘊藏著星光的黑暗。
但在李天罡的破妄金瞳視野中,他能清晰地“看”到,在那片黑暗的深處,有一個小小的、如同祭壇般的平臺,平臺上,一顆拳頭大小、布滿了灰塵、卻依舊散發著微弱空間波動的水晶棱柱,正在如同沉睡的心臟般,極其緩慢地搏動著。
那就是……緊急逃生系統的核心!
生路,就在眼前!
(第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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