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呂村是一個破舊的村子,因為鋁礦的原因,道路破敗不堪,村莊一片荒涼,至少三分之二的土地上既沒有種莊稼,也沒有住戶。
路上行走的幾個人,臉上也是灰蒙蒙的一片,低著頭,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楊東生見此情況,再次皺起了眉頭。
拆遷和拆遷是不一樣的。
像北上廣深那些大城市拆遷,拆一次,幾輩子都花不完,被稱為樂呵呵的拆遷戶。
可像北方一些小城市,他們的拆遷,可不像那些大城市那樣讓人喜悅,賠的那點少得可憐的錢,買完房子,再稍微裝修一下,說不定,還要欠外債。
楊東生心里在想,啥時候能將正陽縣建設得像那些大城市一樣。
政府對拆遷戶包辦所有,不僅解決他們的住房問題,而且解決他們的養老和醫療問題。
但他只是想想,畢竟,他目前只是一個小小的政府辦主任,并不是主政一方的官員,手握大權。
但是,如果有一天,他主政一方,手握大權,他一定要像對待親生父母一樣,對待人民群眾,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轄區人民群眾過上南方人一樣的好日子,不用為看病發愁,不用為養老發愁,不用為住房發愁,當然,也不用為孩子彩禮發愁........
楊東生的車子在遭遇上次的車禍后,徹底報廢了,今天他來文呂村,開著公車。
由于是公事,開著公車也不算違規。
現在身上沒錢了,要是有錢,他還真想買輛車。
買什么車呢?
楊東生還是喜歡大眾朗逸。
一句話,皮實,耐用,換零件便宜,事故率低,也低調,是公職人員首選座駕。
楊東生停在村小學門口,下了車,看見幾個老人坐在一起聊天,他走上前去,問道:“大叔,請問趙德讓家在哪?”
幾個老人看見楊東生的穿著,顯得非常和氣,其中一個問道:“你找德讓家呀,請問你是德讓的什么人?”
“親戚!”
楊東生不想讓別人知道,政府有人來找趙德讓,再傳到陳大江等人耳朵里,給趙德讓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就沒有說實話。
“親戚呀,沒想到,德讓還有你這樣的好親戚!”
其中一個老頭用手指指了一下,道:“沿著這條路走過一個十字路口,右邊的坑洼處,有個鐵皮房就是!”
“車能過去吧?”楊東生問道。
“能!”
楊東生上了車,直奔幾個老人所說的位置。
幾分鐘后,車子經過一個十字路口,楊東生看見了一個鐵皮房,暗道:“應該就是這家!”
他將車停在路邊,下了車,朝著里面邁去。
鐵皮房兩間,大致30個平方左右,冬天冷,夏天熱。
作為政府的工作人員,對住在鐵皮房里面的感受,非常清楚。
在石溝鎮工作的時候,外縣發現了豬瘟,石溝鎮有一條進縣的路,鎮政府安排鎮上工作人員攔運豬的車,他們就住在這種鐵皮房里,這一住就是一年。
他真正感受到了鐵皮房熱的時候像烤箱,冷的時候像住在雪地里的感受。
此時。
他又想起陳大江整天的花天酒地,卻不解決搬遷群眾的安置房問題,真是豬狗不如。
“有人嗎?”
楊東生朝著里面喊了一句。
沒人回答。
楊東生又喊了一句:“有人嗎?”
這次,楊東生的聲音加大了許多。
里面終于有了回應:“誰呀!”
說話軟弱無力,緊接著,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楊東生邁步走了進去,看見一個老頭躺在鐵皮房子最里面的一張破床上。
房間里的陳設極其簡單,除了這張床,靠門的地方就是一個簡單的鍋灶,正中有一個**十年代的破桌子,而且,一條腿還斷了,在一張板凳上面墊幾塊磚支著。
農民太窮了,這是楊東生不由自主地從內心發出的一聲吼聲。
他要是農民,他可能會不覺得。
他要是商人,也可能會不覺得。
但他是國家干部,他的職責,就是為人民服務,就是讓人民過上好日子。
可看見此情此景,楊東生覺得自己愧對干部的身份。
雖然,他知道,對方的窮與自己沒關系。
可他心里還是有深深的自責,畢竟,他是國家干部的一份子。
“咳咳咳!”
要是楊東生所猜不錯,躺在床上的老人應該就是趙德讓。
趙德讓看見一個陌生中年男人進來,掙扎著坐起來,詢問道:“請問,你找誰?”
楊東生趕緊上前,道:“老人家,您是趙德讓?”
趙德讓微微點了點頭:“我是趙德讓,請問你是誰?”
對于趙德讓,楊東生沒有藏著掖著,道:“老人家,我是縣政府辦的楊東生,來向您了解一些情況!”
對方聽見楊東生的話,立刻問道:“你是政府干部?”
楊東生微微點了點頭。
趙德讓掙扎著下了床,就要給楊東生找煙。
楊東生趕緊攔住道:“老人家,我帶著煙!”
他一邊說一邊從身上抽出一支遞給趙德讓:“老人家,今天找你來,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
“你要了解我兒子的死?”趙德讓盯著楊東生問道。
楊東生道:“對,據說文呂村搬遷后,你兒子就去世了,至此,你就一直上訪?”
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楊東生很奇怪,周正宇擔任縣長的時候,他就在縣政府,怎么就沒見過這個老人呢?
最后他明白了。
像這樣的老人,能見到縣長還是能見到自己?
他們充其量就見見信訪局的一般工作人員。
“唉,我可憐的天才,就這樣被他們害了哇,嗚嗚嗚!”
趙德讓一句話沒有說話,就老淚縱橫,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隨即。
他用手指捏了一下流下的鼻涕,抹在鞋底,道:“要不是為了兒子的冤情,我早就死了,人活在這個世上,太不容易了,下輩子,說什么也不來了!”
關于‘下輩子不來了’這種網絡段子,楊東生聽過不少。
可從一個老人嘴里說出來,他還是感到非常震驚。
“老人家,我這次就是為您兒子趙天才的死而來,請您將當時的情況給我說說!”楊東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