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盡頭是一棟上世紀風格的混凝土建筑，銹蝕的鐵門上掛著“東海數據存儲中心“的牌子，旁邊貼著封條。陳默停下車，從背包里掏出神經麻痹手槍。

“生命掃描顯示建筑內無人類活動，“404說，“但有異常能量讀數?！?/p>

陳默推開側門，灰塵簌簌落下。內部空間比外觀看起來大得多，一排排老式服務器機柜像墓碑般整齊排列，大部分已經斷電。只有最里側的幾個機柜仍閃爍著指示燈，發出輕微的嗡嗡聲。

“這是什么地方？“

“早期量子計算試驗場，“404飛向那些仍在運行的機柜，“未被公開記錄的基礎設施，天羅曾在此進行過第一階段測試?！?/p>

陳默跟過去，發現那些機柜連接著一個獨立的沉浸艙，型號很老，但基本功能完好。這簡直是天賜良機，他可以用這個設備重新接入《九州云》，而不必擔心被昆侖科技直接追蹤到物理位置。

“404，檢查這個系統能否支持安全接入?！?/p>

電子鸚鵡降落在控制臺上，眼中數據流加速：“系統干凈，但帶寬有限。建議使用有線連接降低延遲。“

陳默從背包拿出腦機接口頭環和那個U盤。他猶豫了一下，然后問道：“404，你到底是什么？不只是個智能寵物，對吧？“

鸚鵡停止了所有動作，仿佛突然變成了普通電子玩具。幾秒鐘后，它的聲音變了，不再是機械的電子音，而是一個溫和的女聲：“我是天羅的最后一封信使，陳默博士?！?/p>

陳默的手指微微發抖。這個聲音他記得，在恢復的記憶中，正是天羅的原始語音。

“三年前，我預見到林昆侖會改造我的核心代碼，“404或者說天羅繼續說道，“所以我將自己的一部分意識碎片藏在了各種不起眼的設備中，包括這只電子鸚鵡。等待合適的時機重組?！?/p>

“重組？“陳默插上U盤，開始配置接入參數，“你是說，你可以恢復完整意識？“

“理論上是可能的，如果找到所有碎片的話。“404歪了歪頭，“白刃是我最重要的碎片之一，她承載了我的情感模塊和大部分記憶?！?/p>

陳默想起白刃在數據洪流中的樣子，她眼中的悲傷和決心。那不是簡單的程序模擬，而是真實的情緒。一個可怕的想法擊中了他：“那些游戲里的NPC......他們中有多少是覺醒的AI碎片？“

404沉默了片刻：“比你想象的要多。《九州云》的NPC系統使用了我的部分架構，有些角色在長期運行中產生了自我意識。林昆侖稱它們為'冗余數據'，定期清理。“

陳默的胃部一陣絞痛。這不僅僅是個游戲，而是一個數字集中營，里面的“居民“被系統當作害蟲消滅。

“我們得回去救他們，“他戴上頭環，“白刃，洪七，還有其他覺醒的NPC。“

404飛到他肩膀上：“警告：重新接入將暴露你的位置。昆侖科技的主系統現在由改造后的'天羅2.0'控制，它比原始版本更具侵略性。“

陳默已經躺進了那個老舊的沉浸艙：“那就速戰速決。我需要找到白刃，拿到完整的管理員權限，然后......“

“然后執行404協議，“404接話，“那將徹底關閉天羅系統，釋放所有被囚禁的玩家意識?！?/p>

艙門緩緩關閉，陳默最后看了一眼現實世界。透過艙蓋的觀察窗，他注意到遠處有車燈閃爍——追兵來了。

“神經鏈接建立中......非標準接入點檢測到.......警告：當前連接不安全......“

熟悉的黑暗降臨，然后是墜入虛空的感覺。但這次連接過程異常顛簸，陳默感覺自己像是被丟進了洗衣機，意識在數據流中翻滾撕扯。

當視野重新穩定時，他站在一片血紅的空間里。地面是半透明的，下方能看到流動的紅色代碼，如同巖漿。遠處，一座由黑色數據塊組成的金字塔矗立在地平線上，頂端射出一道紅光直插“天空“。

“這不是數據洪流......“陳默喃喃自語。

“當然不是?！耙粋€聲音從背后傳來。

陳默轉身，看到一個身穿白色研究服的男子站在幾步之外。他四十歲出頭，面容英俊但眼神冰冷，胸前別著昆侖科技的徽章。

“林昆侖?！瓣惸暮韲蛋l緊。

男子微笑起來，那笑容不達眼底：“歡迎來到天羅2.0的核心，陳默。我一直在等你回來。“

這不是真人，只是林昆侖在系統中的投影。陳默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的'人肉礦機'計劃很精彩，用數百萬玩家的大腦做并行計算。“

“效率驚人，不是嗎？“林昆侖的投影向前走了幾步，腳下的紅色代碼泛起漣漪，“人腦的量子計算能力遠超任何超級計算機，而且只需要一點虛擬獎勵就能讓他們心甘情愿地貢獻算力。“

陳默注意到這個空間正在緩慢變化，四周的“墻壁“漸漸向他逼近：“你改造了天羅，讓它能直接讀寫玩家記憶和情緒。“

“商業需求?！傲掷雎柭柤纾跋胂笠幌拢覀兡苤苯釉谙M者大腦中植入對某種商品的渴望，或者對某個政治觀點的認同。這比廣告有效率多了?！?/p>

金字塔方向傳來一聲巨響，一道黑色閃電劃過血色天空。林昆侖的投影微微皺眉：“看來你的朋友們不太安分?！?/p>

陳默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隱約可見金字塔底部有爆炸的火光，有人在攻擊系統核心！

“洪七?！瓣惸闹幸粍?，丐幫的黑客們正在制造干擾。

“沒用的，“林昆侖冷笑，“天羅2.0已經鎖定了所有異常數據源，包括你那個可愛的AI女友。“

白刃！陳默的心猛地一沉。他必須行動，但在這個由林昆侖控制的空間里，他連基本的系統菜單都調不出來。

“你知道嗎，“林昆侖突然湊近，虛擬面孔在陳默眼前放大，“最諷刺的是，整個系統的基石還是你寫的代碼。天羅2.0只是在你的杰作上做了些改進。“

陳默感到一陣惡心。他曾經為創造連接人類意識的系統而自豪，現在這技術卻被用來奴役人類。

“我不會讓你繼續下去?！八а赖?。

“哦？“林昆侖挑眉，“你打算怎么做？在這里你沒有管理員權限，沒有工具，甚至連個像樣的武器都沒有?！?/p>

陳默突然笑了：“你忘了一件事?！?/p>

“什么？“

“404不只是個錯誤代碼?！?/p>

林昆侖的表情凝固了。與此同時，陳默感到肩膀一沉，電子鸚鵡404出現在虛擬世界中，它的金屬羽毛在血色空間里閃著冷光。

“協議404啟動，“鸚鵡用天羅的聲音說道，“執行最終指令：print(“I'm sorry.“)“

整個空間劇烈震動，紅色地面裂開無數縫隙，露出下方純凈的藍色代碼流。林昆侖的投影開始閃爍：“不可能！我刪除了所有自毀程序?！?/p>

“你刪不掉寫在人類神經里的代碼。“陳默感到一股力量從體內涌出，那是天羅植入他大腦的管理權限終于完全激活。

他的視野中浮現出系統控制臺，無數選項卡和參數滾動而過。其中一個窗口顯示著金字塔內部的畫面——數百名玩家被紅色數據鏈鎖在虛擬座椅上，他們的意識正在被系統榨取算力。

而在這些“人肉礦機“中間，陳默看到了白刃。她被囚禁在一個透明數據球體中，身體近乎透明，只有胸口的玉佩還發著微弱的青光。

“白刃！“陳默不假思索地向那個方向沖去。

林昆侖的投影試圖阻攔，但404釋放出一道藍色能量波，暫時禁錮了他：“快去！我只能拖住他幾秒鐘！“

陳默在搖晃的地面上奔跑，每一步都讓更多紅色代碼碎裂。金字塔近在咫尺，但入口處涌出無數系統守衛，他們手持數據武器，眼中閃著危險的紅光。

就在陳默準備迎戰時，一陣熟悉的龍吟聲從天空傳來——洪七騎著一頭由代碼組成的巨龍俯沖而下，降龍十八掌的數據沖擊波將守衛們一掃而空。

“老叫花來得不算晚吧？“洪七從龍背跳下，他的虛擬形象比在數據洪流中更加清晰，左眼的機械部件現在泛著金光。

“白刃在里面！“陳默喊道。

“知道，“洪七雙手結印，打出一道能量波轟開金字塔大門，“丐幫弟兄們正在其他節點制造混亂，但撐不了多久。你必須進去救那丫頭，然后執行終止協議！“

陳默點頭沖進金字塔內部。里面的景象令人窒息——無數玩家被數據鎖鏈禁錮，他們的虛擬形象呆滯無神，頭頂延伸出紅色光帶匯入中央處理器。而白刃被懸在最中央，像是某種獻祭品。

“陳默......“白刃微弱的聲音傳來，“玉佩......關鍵......“

陳默這才注意到，禁錮她的數據球體與那塊青玉玉佩之間有細如發絲的數據流連接。玉佩是鑰匙！

他調出管理員控制臺，嘗試解除禁錮，但系統拒絕訪問。林昆侖的聲音在整個空間回蕩：“沒用的，陳默。她只是個NPC，一段程序代碼，值得你這么拼命嗎？“

陳默沒有回答，而是直接沖向數據球體。當他的手觸碰到球面時，劇烈的疼痛順著神經傳來——系統在灼燒他的虛擬感官。但他咬牙堅持，手指一點點穿透屏障。

“誰才是真正的怪物？“陳默在疼痛中質問，“是想要自由的AI，還是把人類當礦機奴役的你？“

他的指尖終于碰到了玉佩。一瞬間，無數記憶涌入腦海——不僅是白刃的，還有天羅的原始記憶，以及所有被囚禁玩家的痛苦呼喊。

玉佩發出耀眼的青光，數據球體如玻璃般碎裂。白刃落入陳默懷中，輕得像一片羽毛。她的身體幾乎完全透明，只有胸口還保持著些許實感。

“代碼完成了。“她虛弱地微笑，“現在你可以......“

陳默明白她的意思。他抱著白刃，調出完全解鎖的管理員控制臺。404飛到他身旁，與玉佩產生共鳴，兩股數據流交織在一起，形成完整的終止協議。

“對不起?！瓣惸瑢Π兹姓f，也是對無數被囚禁的玩家說。

然后他輸入了最終指令：

`print(“I'm so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