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紀先否認：“不是，是小婭，剛剛……”

他語氣頓了下，接著說：“這孩子有點極端，有點想不開，這會兒在醫院，想著你能不能來看看她?！?/p>

看對面不說話，裴紀先連忙補充：“看一下就行，她就想見見你，剛醒，就是有點執拗，你看行嗎？”

“不行?！?/p>

聽筒里再次傳來聲音，聲線沒什么起伏，裴紀先甚至都猜不出他的情緒。

裴婭聽到這個答案心瞬間涼了半截。

想到他之前說的話，或許他一直都不是心軟的人。

裴紀先還沒說話，沈述之的聲音再度傳來：“裴叔，你的家事我應該不便摻和，現在這么多雙眼睛盯著，我不想被人傳出什么。”

“當然，我晚會兒會給我爸打電話，讓他明天去看看，至于我們，還是只談工作的好。”

言外之意，關系好的是沈焱和裴紀先，不是沈述之和裴婭，所以在他這邊還是公事公辦的好。

裴婭伸手搶過裴紀先的手機，對著電話那頭喊：“為什么？讓你來看一下我都不行嗎？”

沈述之聲音依舊沒什么波動：“裴小姐記性不好，我應該說過，我跟你不熟。”

裴紀先看她又情緒波動，連忙搶過電話，對著電話那頭的人開口：“那述之你先休息?！?/p>

掛了電話，裴紀先站起：“這下死心了？裴婭，我怎么跟你說的？你怎么這么死腦筋？他就有這么重要嗎？重要到干這種傻事！”

裴婭偏過頭：“爸你先出去吧，我有點困了?！?/p>

裴紀先沒動：“小婭……”

“出去！”

她聲音提高了不少，帶了些尖銳。

裴紀先嘆了口氣，抬腳朝外走，還輕手輕腳的把門給她關上了。

裴婭視線落在天花板上，腦子里又想到那天晚自習突然出現的少年，緩緩閉上眼。

市一中晚自習放學教學樓已經沒什么人了，裴婭從教室出來看到了裴讓給她發的消息，說讓她今晚跟朋友一起回去，他晚上沒來。

回了消息，她把手機放進校服口袋，抬腳朝樓梯口走。

好幾個教室的燈都被關了，不過還好走廊燈給力，裴婭沒這么害怕，只不過腳步快了些。

快到樓梯間，身后有人叫她。

“哎美女，你是叫裴婭嗎？”

她扭頭，視線落在身后的兩個男生身上，穿著一樣的校服，看起來應該是同級，心放下，嗯了一聲：“有事？”

其中一個人抬腳走近她，聲調拉長：“也沒什么，就是——”

話說一半，手突然被抓住，男生把她往旁邊昏暗的男廁所拖，她聽到讓她渾身發涼的話。

“就是裴讓這人太狂了，搞不過他，得讓他妹來長長記性?！?/p>

“老子好不容易等到你落單，你知道有多不容易嗎？”

他說著，用力一推，裴婭腦袋撞在了洗手臺一角，瞬間，鮮血涌出。

沒來得及反應，后頸被人扣住，拖到旁邊的蓄水池，她的腦袋被用力按進了冰涼的水里。

秋季的京江冷得讓人打寒顫，冷水刺的她臉發疼，想掙扎，另一個男生摁住了她的手。

“你還想跑？比起你哥的狠，我已經很心軟了。”

“記住啊，不能怨我們，要怨就怨裴讓，聽見了嗎？”

一陣哄笑，裴婭已經有些聽不清了，一陣耳鳴。

一股絕望從她心底升起，在她要窒息的前一秒，一聲巨響傳來。

放在她后頸的那只手松了松，求生的本能讓她用了最后所有的力氣掙開，趴在地上咳了半天，大口呼吸，身上校服全都濕了，這會兒全身都發冷。

撐著身子，她努力抬眼，看清站在門口的人。

少年慵懶的靠在門框上，洗手間燈光昏暗，襯得他優越的骨相多了層疏離。

兩個男生被突然出現的人嚇一跳，扭頭朝他看，清清嗓子：“你干啥呢？”

沈述之站直身子，抬腳，走到其中一個男生身邊，伸手，修長的手指勾起他校服上的校牌，語調松散：“高三（6）班，李……”

話沒說完，男生連忙捂住自己的校牌，后退一步：“你有病吧？有尿就尿，沒尿趕緊滾?！?/p>

沈述之也沒生氣，掀起眼皮看他：“李闖，這么難聽的名兒怪不得捂著?！?/p>

叫李闖的眼睛瞬間睜大：“你他媽說什么呢？”

看他想上手，旁邊的男生連忙拉著他的手，靠近他，視線還落在沈述之胸前的校牌上：“哥，沈述之這個名字好熟悉啊，是不是沈家那個？還跟裴讓一個班的?！?/p>

李闖動作一停，知道了他的名字，要真是跟裴讓認識他可沒什么好果子吃，他是沈家的他更沒好果子吃。

而且這次本來就是看裴婭落單才來的，突然多了個人怎么想都有些害怕，萬一被他舉報了怎么辦。

舉起的手又放下，壯膽似的清咳一聲：“這次就算了，下次不許這么說了?！?/p>

說完，他扭頭看向趴在地上喘氣的裴婭：“算你走運?！?/p>

說完，他拉著身旁的小弟就走。

裴婭腦子發暈，強撐著身子緩緩從地上爬起，一只手扶著洗手臺，聲音很輕：“謝謝你。”

沈述之沒說話，余光瞄到她還一直滲血的額頭，把手里那張手帕紙給她。

剛擦完黑板準備來洗手，一個女生硬塞給他的紙。

裴婭愣了下，連忙接過。

沈述之扭頭，打開水龍頭洗了下全是粉筆灰的手，聽到她的聲音，又重復了一遍：“謝謝你。”

沈述之關了水龍頭，輕笑一聲：“你是復讀機么？”

說完，他轉頭朝外面走。

裴婭盯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才收回視線，垂眸看向手中的手帕紙，拿到鼻尖嗅了嗅。手帕紙本身的香氣，還有一股疏離的冷香，很淡很淡，跟他身上的一樣。

吐出一口冷氣，裴婭眼前發黑，實在撐不住暈了過去。

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星期，因為嗆水時間太長，有一定的腦損傷，即使很努力治療，還是落下了運動功能障礙這個毛病，平衡感變得很差。

自從這事之后裴讓也沒再肆意妄為干任何事了，低調極了。

裴婭出院后也經常去裴讓班級，沈述之跟他的座位很遠，靠窗，每次她去的時候要不就不在，要不就趴在位置上睡覺。

少年身形修長，松垮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卻也格外好看。

沈述之。

裴婭心里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