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深的反擊來得迅疾而猛烈。
先是“瀚海遺珍”項目所需的幾種特殊進口恒溫恒濕材料,海關清關流程突然變得異常緩慢,理由是需要“補充多項技術安全認證”。負責此事的博物館工作人員急得嘴角起泡,卻得到海關方面模糊其辭的回復。
緊接著,原本已經談妥的、用于展覽安保系統的國際頂尖技術團隊,突然單方面提出解約,寧愿支付高額違約金,也拒絕透露具體原因。
一系列精準的“意外”,如同無形的枷鎖,從供應鏈到技術支持,層層套向“瀚海遺珍”項目,使其推進驟然陷入泥沼。項目組內開始彌漫起焦慮的情緒,幾個年輕的研究員甚至私下議論,是否傅氏那邊對舒顧問有意見,才導致合作如此不順。
壓力,如同潮水般向舒晚涌來。
“舒姐,傅氏那邊遞話了,”助理小陳憂心忡忡地拿著最新的進度報告,“說如果我們在材料和技術上無法按時到位,他們可能會重新評估合作的可行性,甚至……追究我方違約的責任。”
舒晚坐在辦公桌后,正在修復一枚極其脆弱的漢代玉璧。她戴著放大鏡,手持細如發絲的修復工具,動作穩得像磐石。聽完匯報,她只是輕輕“嗯”了一聲,連眼皮都沒抬。
“舒姐……”小陳有些著急。
舒晚完成了玉璧上一道細微裂隙的初步加固,這才放下工具,取下放大鏡。她看向小陳,眼神平靜無波:“海關那邊,把我們準備好的、符合國際標準的全套歐盟CE認證和國內質檢報告,直接發給總署的趙司長,就說是我拜托他幫忙催辦一下。他是我老師的舊識,欠老師一個人情。”
小陳一愣,隨即眼睛亮了起來。趙司長?!那可是總署里舉足輕重的人物!
“至于安保團隊,”舒晚拿起平板電腦,快速調出一份資料,“聯系瑞士的‘Hercules Shield’團隊,他們的創始人奧利弗欠我一個更大的人情。三年前,他在香港蘇富比差點打眼,買下一組高仿的戰國青銅編鐘,是我當場指出了破綻,保住了他和他公司的聲譽。把我們的需求和預算發過去,他會來的,而且會比之前那家做得更好。”
她的語氣篤定從容,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小陳聽得目瞪口呆,她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位年輕的舒顧問,其背后的人脈和能量,遠比她想象的要深厚得多!那些看似無解的難題,在她這里,似乎早有預案。
“另外,”舒晚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河,聲音冷了幾分,“以我的名義,正式發函給傅氏集團項目部。指出因其合作方(即傅氏)未能有效協調資源,導致項目關鍵物料及技術保障出現重大延誤,已嚴重影響項目進度。要求傅氏在48小時內給出書面解釋及明確的解決方案,否則,我方將保留依據合同追究其責任,并單方面解除合作關系的權利。”
小陳倒吸一口涼氣。這簡直是直接宣戰!不僅將延誤的責任反手推回給傅氏,還發出了最后通牒!
“舒姐,這……會不會太直接了?傅總他……”
舒晚轉過身,夕陽的余暉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冷冽的金邊。
“他以為他還是那個能隨意制定規則、掌控一切的人。”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但現在,游戲規則,由我來定。”
第七章 傅景深的挫敗
傅氏集團總裁辦公室。
周誠將博物館發來的正式函件放在傅景深的辦公桌上,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傅景深拿起那張薄薄的紙,目光掃過上面措辭嚴謹卻字字如刀的語句,尤其是“追究其責任”、“單方面解除合作”那幾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眼皮直跳。
他精心布置的阻礙,不僅被她輕而易舉地化解,還被她反將一軍,將所有的責任和輿論壓力都推回了傅氏身上!海關總署的趙司長?瑞士的Hercules Shield?她什么時候擁有了這樣的人脈?!她在他身邊三年,到底隱藏了多少實力?!
“砰!”
傅景深猛地將函件拍在桌上,巨大的聲響在空曠的辦公室里回蕩。他胸口劇烈起伏,額角青筋暴起,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和暴怒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他撕裂。
他發現自己那些慣用的、無往而不利的手段,在如今的舒晚面前,竟然顯得如此蒼白可笑。她不再是被動承受的弱者,而是擁有了足以與他抗衡的資本和智慧的對手。
“傅總,”周誠小心翼翼地開口,“項目部那邊詢問,該如何回復?”
傅景深閉上眼,深吸了幾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他知道,在這一回合,他輸了。如果再繼續施壓,不僅會徹底搞砸與博物館的合作,讓傅氏聲譽受損,更會將他最后一點可能挽回的余地都堵死。
“……按他們的要求,提供解決方案。”他幾乎是咬著牙,從喉嚨里擠出這句話,“確保物料和技術……盡快到位。”
“是。”周誠應聲,快步退了出去,生怕慢一步就會成為老板盛怒下的犧牲品。
辦公室里只剩下傅景深一人。他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如同螻蟻般的車流人群。他曾以為自己是執棋者,舒晚不過是他棋盤上一顆可以隨意擺弄的棋子。
可現在,棋子不僅跳出了棋盤,還反過來,將他逼入了角落。
他拿出手機,屏幕上是三年前他偷拍的一張照片。照片里的舒晚,穿著簡單的白裙子,在花園里澆花,回頭對他展露笑顏,眼神清澈,滿是依賴和愛慕。
那樣全心全意的眼神,如今,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心臟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他錯了。
他錯得離譜。
他不是想折斷她的翅膀。
他只是……只是無法忍受她飛離他的世界。
可他的挽留,卻用最錯誤的方式,將她推得越來越遠。
火葬場的烈焰,不僅灼燒著他的驕傲,更開始焚毀他那些根深蒂固的、名為“占有”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