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朝,桃丫正在做飯,杏丫跟黍哥兒在院子里洗衣裳,曬干菜。
林三娘每次下工,都會從莊子上帶一些蔫吧的菜回來,據夏夏莊主說,這些菜都是賣不了錢,也不能做給客人吃的。
但是對于還沒度過饑荒的大梁朝百姓來說,這些干菜也是好的。
每日里少則三五斤,多則七八斤。
杏丫一邊翻曬著干菜,一邊跟桃丫說話:“阿姐,你說那莊子上到底是個什么模樣,這些菜都好好的,只是略微放了兩天,就不要了?”
桃丫想了想說:“娘說了,莊子上的客棧開業了,這兩天來的都是貴客。”
“招待貴客,肯定是不能用這些蔫了的菜的。”
“你想啊,娘有時候往城里送菜,是不是都是要現摘了,收拾好,一刻不耽擱地送過去?”
“送過去的時候菜帶著露水才最好呢。”
“夏夏姐姐的山莊比城里最有錢的富戶家還有錢呢,招待客人肯定要用最好最新鮮的菜。”
杏丫笑嘻嘻的:“那可太好了,昨天娘帶了好些菜回來,咱們吃一些,剩下的曬好,留起來,要是今年收成還不好,咱們也有菜吃。”
桃丫一凜:“可不敢胡說,今年官兵都在城外地里守著,讓牢里的人澆水、拔草、抓蟲,誰要是敢采青,都要抓去打板子的,就是為了今年能有收成。”
馬上到五月了,糧食還不到熟的時候,但是瓜果蔬菜能長起來,至少也能填個水飽。
黍哥兒不管那些,在曬好的衣裳和被套下面鉆來鉆去的。
要是有小蟲子落在衣服上,他就伸手抓下來。
自從娘帶了那老些布回來后,姨母跟荷花姨她們就一直做衣裳。
做成了的,就送去城里賣。
林三娘不去莊子上上工的時候,就會挑日子去張府一趟。
她如今認識張府的兩個管事,在張管事和方管事面前都能說上話,精米白面和西棉布的衣裳都有銷路。
賣了幾次之后,家里的饑荒就解了,林三娘得了錢,也會花上兩文錢,在集市上買幾塊飴糖,或者一把炒蠶豆,給幾個孩子解解饞。
黍哥兒別的沒記住,就記住了——
衣服好了=有糖/蠶豆/餅子吃。
因此,把這些衣服被套看得比什么都重。
三個小家伙在家里邊干活邊玩兒,桃丫正燒著火呢,忽然就是一個激靈,從廚房里沖出來。
“阿姐?怎么了……”
“山神娘娘說話了!”
“啊?”
杏丫放下手里的干菜,黍哥兒也從衣服下面鉆出來:“阿姐,你要去莊子上了?”
桃丫用力點頭,眼里是藏不住的驚喜和笑:“莊主姐姐叫我去了!”
她恨不得撒腿就往外跑。
杏丫一把拉住她:“阿姐你等等!娘說了,如果你再有機會去,把咱們給莊主姐姐做的衣裳帶過去!”
“哎喲,我都忘了,杏丫你真好!”
桃丫在杏丫臉上捏了捏,又有點不好意思:“可惜你跟黍哥兒去不了……我帶好吃的回來給你們!”
黍哥兒仰著頭,委屈巴巴:“阿姐,我想去。”
阿姐總說那個莊子如何如何好,黍哥兒心里羨慕得緊。
杏丫笑嘻嘻地把黍哥兒牽住:“黍哥兒乖,阿姐跟阿娘去就行,我們兩個還太小,干不了活,白吃別人東西不好。”
杏丫對自己很有信心:“但我現在已經會縫荷包了,等我再練練,手藝能有荷花姨她們那樣好,我就讓娘跟莊主姐姐說說,讓我也去。”
黍哥兒急了:“那我呢?二姐,那我學什么?我還不會縫荷包呢!”
這兩個在商量,那邊桃丫已經收拾好了東西,背上她的籮筐,要出門。
“杏丫,飯菜在鍋里,你跟黍哥兒吃了,我和娘干完活兒就回來。”
“有人問起來,就說我們在家做針線,除了姨母,誰來也別開門。”
杏丫用力點頭。
地里見了青,路上的人反而越發窮兇極惡,一雙雙眼睛,跟狼似的,冒著綠光。
娘說了,這是有人見不得日子要好起來了,他們就希望日子一直亂著,好讓他們找著機會亂上作亂。
畢竟,年景好的時候,踏踏實實干活的人,有飯吃。他們是閑漢。
年景不好的時候,踏實干活的人也吃不飯,還不會搶。倒顯得他們過得還好一些。
這時候要更加小心。
桃丫把頭發藏進帽子里,又給臉上抹了灶底灰,身上穿了最破爛的衣裳。
干凈衣裳藏在背簍里,上面蓋了干菜。
幸好這會兒出門是大白天,街面上有官兵巡邏,出了城,也能看到押著犯人干活的官兵。
桃丫躲在人群里,去了山神娘娘的廟前,磕了三個頭,才往山里去。
山神娘娘面前供著狗尾巴草,沒有果子和點心,想來也是實在沒吃的了。
桃丫默默念道,希望這個人也能度過難關。
說完,就一頭鉆進了只有她能看到的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