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星夏用盤子端著一盤紅薯玉米,還有兩個雞蛋,從屋里出來。
另一只手上還端著一只大海碗,冷著臉對大黑說:“這是你的晚餐,以后你就用這個盤子和這個碗,吃完后自己洗干凈,放到廚房門口。”
不是她嫌棄,但大黑一看就是不洗澡也不刷牙的樣子。
這兩天吃紅薯玉米雞蛋還好,不用盤子碗筷,但喝水得用,以后吃飯也得用。
簡星夏決定還是實行專人餐具分餐制。
以后來她這兒打工的臨時工,都用自己的專人餐具,反正現(xiàn)代工業(yè)發(fā)達,碗筷又不貴,便宜的一人食餐具,碗盤筷勺全套,十塊錢就能搞定。
簡星夏的語氣冷冷的,但大黑一看簡星夏手上滿滿一大盤的紅薯玉米,還有雞蛋!立馬就明白了。
新主人脾性有點怪怪的。
有時候他覺得新主人對他挺好的,但轉(zhuǎn)眼就要趕他走。
有時候大聲呵斥她,但過會兒又給他大盤的新鮮食物。
不是剩菜,不是餿飯,是水靈靈的新鮮飯。
他還擁有了自己的碗盤!
天爺啊!
在前主人府上的時候,下等奴隸都是共用物件的,別說碗筷了,連衣裳都是混著穿的,奴隸病了死了被賣了被趕了,衣裳得留下來,別的奴隸繼續(xù)穿。
晚上睡覺也是大通鋪,鋪的蓋的只有草甸,誰力氣大,誰才能挑避風口的地方。
只有管事的才能有固定的床鋪,能用自己的碗。
但現(xiàn)在!
他才來新主人這里第二天,就擁有了自己的碗筷!
大黑半點兒都不覺得被冒犯,只覺得今天干活努力,又多得了主人的夸。
全然將簡星夏大聲呵斥他的事拋之腦后了。
簡星夏巡了一天山,雙腿又酸又腫,干脆也坐在屋檐下啃玉米。
紅薯她是吃不動了,吃多了燒心。
尤其是看著大黑大口大口連皮吃的樣子,感覺更加燒心了,又有點羨慕:“胃口真好啊!”
就沒有大黑吃不下的東西。
簡星夏稍稍補充體力,又把昨天的野菜用開水燙了,用鹽和醬油拌了,給大黑吃。
大黑更高興了,呼哧呼哧,又是兩盤下肚。
簡星夏不敢再煮了,怕他把胃撐破,看看快到“下班點”了,就問大黑對工錢有沒有什么要求。
大黑這個昆侖奴的身份,著實有點難辦,干的活兒最吃力,但每小時工資標準才一塊錢。
真是把人不當人啊。
簡星夏嫌棄不了他吃得多,就他這個工資和工作量,他就是再能吃,她也沒意見。
果然,大黑對工錢一無所知,他嚼著野菜,抬頭茫然道:“昆侖奴不要工錢,沒有工錢。”
簡星夏示意他把菜咽下去再說話。
“從今往后,你在我這兒干活,每小時……就是每半個時辰,工錢一塊。”
見大黑茫然,簡星夏就拿出個頭不一的紅薯,和雞蛋,在地上擺開,給他示意。
“半個時辰,工錢一塊,能買我拳頭這么大的紅薯一個。”
“也能買兩個雞蛋。”
“一個時辰,工錢兩塊,能買你拳頭那么大的紅薯一個。”
“或者四個雞蛋。”
大黑的視線在紅薯和雞蛋上來回搖擺,有點疑惑。
他瞪著黑白大眼睛,覺得簡星夏的工錢有點亂:“蛋,三文錢。”
“紅薯……”他拿起大的那個,說:“兩文錢。”
一個紅薯還換不了一個雞蛋,怎么簡星夏說一個紅薯能換四個雞蛋?
大黑不解。
養(yǎng)雞多難,養(yǎng)好幾個月才能開始下蛋,還得喂食,紅薯就容易得多了。
不過紅薯也不是一直便宜的,他真正的家鄉(xiāng)不產(chǎn)紅薯,每年都會餓死很多人,所以才會被人牙子販到中原當昆侖奴。
中原產(chǎn)紅薯,至少餓不死。
所以雖然奴隸命賤,但為了活下去,他們只能被賣來當昆侖奴。
大黑跟簡星夏說了自己的想法。
簡星夏一陣沉默。
奴隸……
她的家鄉(xiāng)取消這個制度還不到一百年,但對她這一代人,“奴隸”這個詞已經(jīng)徹底消失在生活里了。
她沒有經(jīng)歷,也難以想象奴隸的生活。
她沒辦告訴大黑,有現(xiàn)代化工業(yè)的加持,一個雞蛋的成本,未必比一個紅薯的成本高。
她最終只能拍了拍大黑的胳膊:“在我這里,就按我的規(guī)矩來,半個時辰,一個紅薯,或者兩個雞蛋。”
大黑并不操心時代的差異,他最大的夢想不過是吃飽飯。
既然主人覺得這樣不虧,他便沒有其他想法。
大黑的視線在紅薯和雞蛋之間反復轉(zhuǎn)換。
雞蛋好吃,還是葷腥,但紅薯飽腹……
“我要紅薯。”大黑仰起頭,很快下定了決心。
簡星夏笑道:“好,那我都給你紅薯。”
她今天雇傭了大黑12個小時,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沒有干滿12個小時的活,但可以發(fā)12個小時的工資。
簡星夏果斷給大黑挑了六斤紅薯,又反復確認:“你吃飽了嗎?沒吃飽的話我再給你煮點兒。”
大黑摸著微微鼓起的肚子,很是滿足:“吃飽了!”
他今天吃了至少十斤紅薯了,還吃了兩個雞蛋,四五斤野菜,和四五斤野果。
這是前主人過世后,他吃得最飽的一次了。
簡星夏見狀,才小聲咳嗽一聲:“那,既然你吃飽了,你今天回去給工作打分,能不能打個高點兒的分?比如95分什么的……”
大黑看著主人,滿臉嚴肅。
怎么回事?
他聾了嗎?
怎么主人光張嘴,不說話?
不對啊,他都能聽見外面的蛤蟆叫,說明他耳朵沒問題。
那怎么聽不見主人說話?
大黑的鼓著一雙眼睛,恨不能看到簡星夏的喉嚨里去。
簡星夏此時也反應過來了,她摸著自己的喉嚨,驚呆了。
“怎么回事?我怎么出不了聲?”
——有聲音,正常。
“給我打95分。”
——沒聲音,不正常。
“95分。”
沒聲。
“打分。”
沒聲。
簡星夏氣得暈厥,這系統(tǒng),判定她作弊!
簡星夏無奈朝向大黑:“你對這工作不滿意嗎?”
大黑小心翼翼地瞅簡星夏,剛才簡星夏那樣,有點像中邪了。
他謹慎地說:“很滿意。”
“那你昨天為什么只給我打六十分?”
——依舊沒聲。
簡星夏:“……”
這下不是無語,而是真“無語”了。
她疲憊地擺擺手:“算了,一切隨緣吧,天黑了,你快回去,好好休息,不出意外,明天還會找你干活。”
這句有聲。
大黑抱著一堆紅薯,跟做賊似的一步三回頭,又怕簡星夏中邪追上來的樣子,狗狗祟祟地鉆入了野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