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三日前,李聿的姨母姨父攜家眷到訪。
李聿帶著顧窈過來請安,顧窈隨著他甜甜地喚了一聲‘姨父姨母’。
面容慈愛的婦人走下來,細(xì)細(xì)打量了顧窈一圈,贊道:“真是個(gè)整齊孩子,這么一比啊,我家映芙是拿不出手嘍!”
“母親好偏心!”身旁的少女嬌嗔地推了推她的手,“如今見了這么個(gè)標(biāo)志的表嫂,連親女兒也比下去了。”
李聿的姨母忙拉著她給顧窈介紹,“這是我的小女兒余映芙,你該叫表妹的。”
兩個(gè)人表嫂表妹的寒暄一番,姨母才褪下手上的鐲子,給顧窈戴上。
顧窈剛要推辭,她又道:“長者賜不可辭,權(quán)當(dāng)是姨母給你添妝了。”
她又看向李聿,見他點(diǎn)頭才收下。
老夫人這才招呼眾人落座,“你姨父姨母這次過來,我叫人安排他們住在京郊的別苑了,等會你把顧窈也送過去。”
李聿剛要反駁,被老夫人的一聲輕咳打斷。
“你們平日怎么胡鬧我不管,大婚那日,總不能叫她從侯府出嫁吧?她先住過去,到時(shí)候你到別苑去接親,也是順理成章。”
說罷,她長嘆一口氣,面露不忍,“這孩子可憐,父母都去了,到時(shí)候就讓你姨父姨母給她送嫁,也不算委屈了她。”
顧窈看了一眼幾乎將頭埋在地上的余映芙,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老夫人的謀算。
她偏過頭,與老夫人對視一眼,卻只看見她眼底的一片寒意。
整個(gè)屋子里,只有李聿渾然不覺,還沉浸在將為人夫的喜悅中,拉著顧窈的手,感激道:“多謝母親為我籌謀。”
一屋子心思各異的人,其樂融融地用了晚膳,老夫人便催著李聿將他們送到京郊別苑去。
李聿親自安置了姨父一家,臨走前,還拉著顧窈依依不舍道:“你就在這里等著我,三日后,我騎著高頭大馬來娶你。”
顧窈沒回答,只輕輕為他攏了攏衣襟,輕聲道:“夜里涼,你回去的時(shí)候慢些。”
李聿望著她泛著水光的眼眶,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上前一把抱住她,“窈窈,我舍不得你,跟我一起回去吧,就是在侯府出嫁又怎么了?我偏不守這規(guī)矩!”
顧窈雙手抵住他的胸膛,微微推開他,羞赧地低下頭,“這么多人都看著呢,也不嫌臊,快別胡鬧了。”
李聿后知后覺地有些不好意思,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
顧窈雙手搭在他肩膀上,一點(diǎn)點(diǎn)往下滑,徹底推開他的懷抱,“回去吧,我們一定會再見的,我等著你。”
她哽了哽,忽地仰頭一笑,柔聲喚道:“衡之。”
聲音繾綣,帶著無限深情。
李聿心軟得一塌糊涂,捧起她的臉,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下,這才翻身上馬,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她看著李聿消失在視線里,仿佛被抽走了靈魂,直到馮四娘來接她,才渾渾噩噩地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駛離,輪子壓過石板路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每一下都像是在顧窈心上碾過,讓她越發(fā)難受,還未出城,她便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忍不住掀開簾子干嘔起來。
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眼眶涌出,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和嘔吐物混在一起。
她的頭發(fā)凌亂地貼在汗?jié)竦念~頭上,嘴唇顫抖著,整個(gè)人虛弱地靠在車窗上,看起來狼狽不堪,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
馮四娘一邊給她順氣,一邊給她擦淚,“快了,快出城了,出城后我們找個(gè)地方歇會。”
顧窈掀開車簾一角,望向遠(yuǎn)方漆黑的夜色。
馬車越走越遠(yuǎn),四周僻靜的可怕,完全不像是出城的路
正在她疑惑之際,馬兒猛地停在原地,劇烈的顛簸讓顧窈差點(diǎn)跌在地上,慌忙用手護(hù)住小腹。
車夫掀開簾子,長刀在月光下翻出森然的寒意,“對不住了姑娘,老夫人說了,只有殺了你,才是一了百了。”
——
大婚當(dāng)日,李聿身著一襲大紅喜袍,騎著一匹威風(fēng)凜凜的棗紅色烈馬,身后跟著兩隊(duì)身著彩衣的樂師,吹奏著歡快的迎親曲調(diào),鑼鼓喧天,嗩吶聲聲,引得沿途百姓紛紛駐足觀望。
李聿滿面春風(fēng),神采飛揚(yáng),帶著浩浩蕩蕩的迎親隊(duì)伍穿過大街小巷,來到京郊別苑。
門口的攔親的照例要為難一番,里面是他心愛的姑娘,李聿自然要收斂脾氣,拿出耐心一一應(yīng)對。
屋內(nèi),余映芙忐忑不安地坐著,幾次嚇得掀開蓋頭,“母親,我怕,我不想嫁了!”
余母板起臉,呵斥道:“傻孩子,永信侯府是什么地方?十個(gè)咱們家也高攀不起!若不是你侯府里出了丑事,你那個(gè)眼高于頂?shù)囊棠改芟肫鹉悖俊?/p>
余映芙嚇得眼淚汪汪,“可是我害怕,表哥那性子活閻羅一樣,萬一他發(fā)現(xiàn)新娘被掉了包,生氣起來是要?dú)⑷说模 ?/p>
余母又勸道:“你怕什么,這么厚重的婚服套在身上,又蓋著蓋頭,誰能看出來?等你進(jìn)了侯府,你姨母早就在酒里下了東西,等生米煮成了熟飯,他還能說什么?”
她卷起帕子輕輕擦去女兒的淚水,“等熬過了這一遭,你就是侯爵夫人,到時(shí)候就是一輩子也享不完的富貴了!”
余映芙這才止了哭,乖乖叫人蓋上了蓋頭。
待李聿進(jìn)來時(shí),又過了半刻鐘。
他恭恭敬敬地向余父余母行了禮,“衡之代窈窈謝過姨父姨母送嫁之恩,來日必定百倍報(bào)答。”
余母拉著余映芙走到他面前,將余映芙的手放在他掌心,感念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以后……以后對新娘子好一些,我們就放心了。”
李聿偏頭看向蓋頭下的人,聲音含了無限柔情,“那是自然,窈窈是我拼盡一切也要娶的人,我怎么舍得薄待她呢?”
說罷,他合攏手掌,將新娘子的手鄭重握在掌心,輕輕摩挲了一下。
只一下,他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不可置信地松開眼前人,轉(zhuǎn)而鉗住她的手腕。
余母臉色大變,剛要說些什么,李聿已經(jīng)一把掀開她的蓋頭,怒道:“你不是顧窈!顧窈哪去了?”
變故突生,余映芙被甩開,踉蹌著跌坐在地上。
李聿疾步離開,厲聲對陸慎道:“兵分三路,給我追,掘地三尺也要把顧窈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