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村里人都知道。

李氏連生三閨女，老婆子打姑娘出生就沒個笑臉，成日里罵罵咧咧的。

二房的日子著實不好過。

可錢婆子哪是講理的，蠻橫道，“我是你娘，你們就得聽我的，否則就是不孝。”

“娘，我說……給她！”錢老二的聲音中透著幾分陰寒。

“想占老娘便宜的人還沒出生。”老婆子不屑撇嘴。

錢老二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湊近她的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聽見的聲音說，“老三販私鹽！”

錢婆子的神情由得意轉變成了灰白，最后變成了頹喪，怒聲，“他可是你親兄弟，你怎可誣陷他？”

“是不是誣陷，去了衙門自有分辨。”

涉及到老兒子，錢婆子沒法子。

正要點頭松口，錢老大兩口子不樂意了。

他們家三兒子呢，最大的已經十二歲了，家里又窮成那副模樣。

以后少不得要用到二房閨女的地方。

要是全部給李氏帶走，他們家三兒子怎么辦？

“娘，我們不同意！不能讓她們走。”

“娘都同意了，你有什么權利反對？”

“娘，你說句話啊，想想耀祖他們三兄弟。”

錢婆子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卻無能為力。

只得緩緩嘆了口氣，“老大呀，我老了……”

李氏很好奇，老二究竟給她說了啥？

那么難纏的老婆子，怎么聽了這話瞬間就變了臉。

錢老二不舍的看了媳婦一眼，“行吧，寫和離書吧。”

他心里忐忑不舍，這個家終究散了！

李氏心情很復雜，當年她義無反顧嫁進錢家，沒想到卻落得這么個結局。

大丫三姐妹抱成一團，脫離了錢家也好。以后，她們跟著娘，也不必日日擔心被賣。

“不和離，分家吧！”一瞬間，錢婆子仿佛蒼老了幾歲。

怨恨的瞪了錢老二一眼，留下這個孽障有什么用？

等著他發瘋拆家嗎？

“又不和離了？”李家人面面相覷。

他們這心就真跟過山車似的，起起伏伏。

前一刻鐘說和離，他們接受不了。

可等他們好不容易接受，人家又不和離。

“走吧，回村，請人寫分家文書。”錢婆子說完這話，當先走在了前頭。

“娘，……”錢老大兩口子沒想到老婆子這么果決，說一出是一出。

要是分了家，老二兩口子可就真過上好日子了。

他們不甘心！

可又有什么用？

他們阻止不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回了村，徑直去了村長家。

不等村長詢問，錢婆子就主動說明來意。

“村長，我們要分家，你幫著寫文書吧，順便做個見證！”

村里很詫異，抬頭看了看天，難道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的？

錢婆子那心都快偏到咯吱窩了，今天咋舍得放過老二一家？

前些日子不還打算賣了孫女幫老三湊彩禮嗎？

“想好了？！”

“想好了，村長，你幫著做個見證。”錢婆子臉上帶著憂傷，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淚水。

“老二啊，就算分了家，以后也是一家人，你們兄弟可得互相幫襯著才是。”

錢老二胡亂點了頭，這才是他娘的重點。

李氏沒吭聲，能順利分家，她已經很知足。

“行了，你們說說，怎么個分法吧！”

錢老大兩口子最關心這事，沒了老二一家當牛做馬。

他們可得把家產看緊些。

錢婆子張了張嘴，“老二兩口子能干，家里的東西就不分給他了，留給他兩個沒出息的兄弟。”

人群嘩然。

“這也太偏心了，分的哪門子家？”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錢婆子，她向來偏心家里的大兒子跟老三。”

“錢婆子還真是拎不清！但愿她沒有用到老二的那一天。”

……

錢老大夫妻滿意了。

果然，老婆子還是向著他們的。

錢老二沒吭聲，上次被趕出去時，他就做好了凈身出戶的準備。

李氏也一樣，能放過他們，她已經很感激。

“錢嬸子，你這分的……”村長有些不忍，他主持了這么多家，就沒見過這么分家的。

“村長，我是請你做見證的，不是讓你說情的。”錢婆子不悅。

“老二，你們怎么說？”

“就這么分吧！”

“那養老怎么說？”

錢婆子想了想，“讓他們一個月給我六百文孝敬。”

人群再次沸騰。

這要的也太多了。

村里沒有幾個一個月能賺六百文的？

這不是生生從老二手里摳錢嗎？

“娘，看來你不是誠心想分家的。既然不想分，那我跟老二還是和離吧！”這回，李氏堅決不讓步。

“你這賤人，哪有你說話的份。”錢婆子一見她就煩。

“娘，我同意我媳婦說的。”錢老二又不傻，要是同意了，豈不是永遠脫離不了他娘的掌控。

“嬸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何必逼得太狠。”

“就是，眼看著老二出息了，要是兩口子和離，豈不是雞飛蛋打。”

經過一番勸和，最終兩方達成一致。

以后，二房每個月給錢婆子一百文養老錢。

文書一式三份，一份給了錢婆子，一份給了錢老二。

另一份留在村里。

分了家，錢老二夫妻回去簡單收拾了一番，就帶著家小去了莊子上。

村里人還怪羨慕他的。

林藍不解，“徐永川，你說錢老二手里明明攥著把柄，怎么就不知道使呢！”

她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看錢婆子的神色也知道，不會是小事。

“大概……是看重親情吧！”

“還好，咱家沒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

徐永川沒說話，漆黑的瞳孔深處，劃過一抹暗色，只是問，“是回村還是去鎮上？”

“我想去鎮上看看。”

“走！”徐永川輕輕抖了抖韁繩，牛車緩緩走動起來。

路過矮橋邊的時候，看見那邊蹲著許多漢子。

但凡見有招工的，就一擁而上。

“徐永川，別的村是不是還沒尋到水源？”

“咱們縣離大河遠，平時就指著那條小河灌溉。要是發生旱情，上游的人就會堵水，緊著他們自己用。下游的人可不就沒得用。”

“也是可憐，不知道啥時候才會下雨？”

“所以呀，還是得去尋找水源才是正經。”

兩人去肉攤子上割了些肉，正準備走，就見一位胖姑娘笑吟吟的沖向她。

“趕集呢！”

“是敏敏，小姑家閨女。”見她一臉迷茫，徐永川猜她忘了，提醒她。

林藍恍然，還真忘了，“哦，是敏敏呀！”

“表嫂，你買啥呢！提著這么大一包？”

“沒買啥？”

“表嫂，我知道前面有家餛飩挺好吃的，要不，我請你吃餛飩吧！”說著，姑娘就要上前挽她。

林藍不習慣跟不熟的人親密，“不用，我還趕著回去呢，”

“表嫂，急啥呀，吃碗餛飩又耗不了多長時間。”敏敏沖她眨了眨眼，眼底有暗芒滑過。

林藍微微一笑，“我哥沒回來！也不知道啥時候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