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剛把自己關(guān)在房中,只是說要獨(dú)自靜一靜,讓老婆沈紅先回娘家去住幾天,這幾天不要再來管他。
沈紅作為地道農(nóng)村婦女,雖說文化不是很高,可心腸終究不是絕情之人。
起初。
沈紅不愿去娘家,但最后鄭剛以死相逼,才將她逼走。
他們的一對兒女,都在十幾里外中學(xué)讀書,不到周六周日不會回來。
現(xiàn)在。
今日星期三,家里,只剩下鄭剛一人。
沈紅一把鼻涕一把淚,已經(jīng)出了村子,要回娘家,需要翻過兩座山,經(jīng)過七里路。
她知道老公鄭剛是在為她著想,不想讓她看見他痛苦的樣子,眼不見心不痛。
太陽漸西,不久來到山尖,斜陽金燦。
鄭家村。
這是一個僅有八百人的小村子,村里家家戶戶幾乎都是一層小平房,街道兩側(cè)綠樹成行,顯得此村格外優(yōu)美。
靠村后倒數(shù)第三排第八戶,這是一棟三間平房,院子里養(yǎng)著雞鴨鵝樣的家畜,沒錯,這便是鄭剛家。
最后一縷斜陽沒入山中之后,天色昏沉下來,鄭剛緩緩打開房門,從室內(nèi)地板上爬了出來。
房間里燈泡照耀下,他滿臉蒼白無學(xué),兩條小腿已經(jīng)完全腫脹成大腿粗,再也無法走路。
他爬呀爬,爬呀爬,從室內(nèi)爬到院落里靠西南角的農(nóng)具棚子底下,距離有十米左右,足足爬了五分多鐘。
鄭剛每爬一下,雙小腿都會傳來錐心之痛,仿佛小腿要爆裂開來似得。
這種痛,是生不如死的痛,小腿血液不通,那種難受的感覺,不是親身經(jīng)歷者,根本無法體會。
擱在平常,哪怕一個人手上劃破一條口子,都會促使整個人連續(xù)數(shù)天精神不振,手上動也不敢動。
手上劃破口子,和鄭剛眼下小腿的程度比起來,根本不值得一提,何為痛苦?何為煎熬?
鄭剛此刻就是在煎熬。
他來到放置農(nóng)具的棚子底下,找到一個鋸子,此鋸子掛在兩米高的地方一個鐵釘上。
雖說鋸子不大,只有不到一米長,上面還生滿了鐵銹,可這不是重點(diǎn),待會用火燒一下消消毒就行。
問題是,鄭剛趴在地上站不起來,很難拿到鋸子。
他爬了幾爬,一次次重重摔在地上,悲憤與絕望將他彌漫。
就在這時,夜空中傳來一聲霹靂,接著傾盆大雨嘩啦啦從天而降。
雨中帶著風(fēng),吹拂著一股股雨點(diǎn)向棚子里傾灑,眨眼功夫,鄭剛大半個身子便成為濕漉漉。
雨來的很突然,令鄭剛本就焦急的一顆心,在颼颼涼意之下稍稍清醒了幾分。
鄭剛趴在地上,轉(zhuǎn)臉望向棚子外雨夜,任由雨水打濕雙腿。
雨水到來,仿佛實(shí)在為鄭剛的不幸遭遇而感嘆,他不會怪雨浸濕了他的衣裳。
在鄭剛心中,無論這雨有多大,都無法挽回自己一雙腿,雨有情,最多只是為可憐的人而哭泣。
他慢慢轉(zhuǎn)過頭,不再去看雨,更不看腿,現(xiàn)在他只想取下掛在棚子里的小鋸。
鄭剛臉色即便如死人一樣難看,可他一雙眼睛盯在斜上方鋸子上,卻帶著濃濃堅(jiān)毅和不屈。
他決心已下,勢必要取下鋸子。
鄭剛在棚子里爬呀爬,終于把一個小竹梯子搬來,然后費(fèi)盡九牛二虎之力,用這小梯子將那上面鋸子給頂了下來。
拿到鋸子后,鄭剛?cè)缧滤福稍诘厣洗罂诖罂诖⒁魂嚕又稹?/p>
他一邊如撫摸寶貝一般用手撫摸著手中鋸子,一邊望向棚子外面暴雨。
暴雨依舊。
鄭剛在病痛折磨下,眼下心中僅有兩個想法。
是等死。
是把兩條小腿鋸掉,搏一把。
很顯然,他選擇了搏一把。
也不知過了多久,雨停了。
鄭剛身體啪嗒啪嗒從院子中爬過,即便地上為水泥地板,雨水卻仍然有一層,將他身上衣服進(jìn)一步浸濕。
爬到正屋后,給他再度將房門從里面鎖死。
隨后爬到床前,脫掉身上濕衣服,扯來毯子擦了身體,最后又換上一個花褲衩子。
眼瞎這雙小腿已經(jīng)完全發(fā)黑,鄭剛看了一眼自己小腿,整張臉皺的更厲害。
他一個人在家,什么也不說,從屋子爬來爬去,將鋸?fù)人柚镆灰徽襾恚旁诖策吷稀?/p>
最后他艱難爬上床,再度確認(rèn)一番準(zhǔn)備好的東西。
“白酒、衛(wèi)生紙、布條、鋸、盆子。”
白酒是用來喝麻痹大腦,減輕疼痛的。
衛(wèi)生紙則可以擦拭血跡,盆子自然為接血所用,最后就是布條包扎傷口。
鄭剛瀏覽完,確定所需之物均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當(dāng)即把酒瓶拿在手中,打開蓋子,連喝兩口噴在鋸子兩面,用以消毒。
第三口,他一連灌入喉嚨里,大半瓶52度白酒已然消逝。
鄭剛眨巴一下眼睛,再搖搖腦袋,發(fā)覺自己還未出現(xiàn)暈眩,于是又對著酒瓶灌了兩口。
“有點(diǎn)暈,差不多了。”
鄭剛腦袋抖了抖,雙目圓睜,盯向手中鋸子。
鋸?fù)龋m說他只是第一次,但他知道,鋸的時間越久,疼痛就會持續(xù)越久。
“要想不痛苦,就得快刀斬亂麻。”
鄭剛雙手握緊鋸子,剛要去下鋸,忽然又頓住。
他眼珠字轉(zhuǎn)動之下,立刻想到還缺少一個東西,然后他眼珠子在房間中左瞅瞅右瞅瞅,最后目光落在枕頭前一個毛巾上。
鄭剛一伸手,將毛巾扯來,三下五除二揉成團(tuán),大口一張順勢塞進(jìn)嘴里。
這一次,他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只欠一鋸。
驀然,窗外閃電劃過,一聲霹靂震耳欲聾。
鄭剛借著這雷聲之威,一鋸下去,血流飛濺。
啊……!
夜空中,一聲凄厲嘶吼從鄭剛房間中傳出,緊接著,一聲聲堪比殺豬般的慘叫此起彼伏。
暴雨再度傾盆,將鄭剛凄慘叫聲掩埋其中。
一個小時后。
暴雨戛然而止,仿佛這暴雨是在有意威鄭剛鋸?fù)榷?/p>
此刻。
鄭剛奄奄一息躺在床上,雙腿膝蓋以下早已不見,在膝蓋斷截面上包著兩團(tuán)殷紅布團(tuán)。
鄭剛在昏迷前,拼勁最后一絲力氣,勉強(qiáng)把自己腿上的傷口給包扎上。
他的毅力,已經(jīng)達(dá)到常人無法理解的程度,更何況是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