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鹿來到門前,敲了敲緊閉的門扉,只聽一陣腳步聲靠近,朱紅木門敞開。
一張俊秀的面孔露了出來。
陸鏡觀今年一整年個子躥了不少,如今已經(jīng)有一米五接近一米六,已是十足少年模樣。
他站在門后,垂眸看一眼桑鹿,再看一眼不遠(yuǎn)處等待的桑家嬸娘。
最后復(fù)又低頭,定定看向面前的小姑娘。
“什么事?”
低沉簡短的三個字,聽起來冷淡平靜,桑鹿卻能窺見少年眼底暗含的擔(dān)憂。
她與他相伴六載,早已讀懂他冷漠外表下深藏的那顆心。
桑鹿仰起臉與他對視,一雙烏眸巴巴地望著少年,將手中攥緊了一路的小荷包遞給他,嗓音壓得極低。
“陸哥哥,你幫幫我吧?”
她輕輕地開口,眼神期盼中帶著哀求,如同落水的人抓住生命中最后一根稻草。
少年面色一滯,伸手攥住女孩細(xì)瘦的手腕,一把將她拽進(jìn)了門。
陸鏡觀練武也有幾年,武學(xué)天賦又高,一雙手粗粗大大,握在桑鹿腕部,磨得她肌膚生疼。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做了一年粗活,她身上的皮膚就是很細(xì)嫩白皙,怎么也磨不壞。
恐怕也正因此,才讓嬸娘起了壞心,想要將她賣進(jìn)青樓。
此刻,與桑鹿共生導(dǎo)致她恢復(fù)能力遠(yuǎn)超常人的綠螢,深藏功與名。
桑鹿一點沒掙扎,任由少年將她拉了進(jìn)去。
朱紅大門轟的一聲關(guān)閉,嬸娘驀地傻眼,而后飛撲過來,使勁拍打大門。
“干什么!干什么!桑鹿!你快給我出來!”
桑鹿在里頭揚聲喊:“嬸娘,你等等,我說兩句話就出來了。”
嬸娘拍不開門,這會也拿她沒辦法,只能咬牙站在原地等待。
“死丫頭,你最好說的是真的,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門口女人不住踱步,低聲咒罵不休。
門內(nèi),少年一雙黑眸緊盯著身前的女孩。
“要我?guī)湍闶裁矗俊?/p>
桑鹿抿抿唇,小聲道:“嬸娘好像要將我賣掉,她讓我收拾衣裳,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以后還能吃飽穿暖過好日子,我知道,沒有這樣的好地方……”
攥在腕子上的大手驀地一緊,少年面容冷峻,嗓音也變得冰冷:“不許跟她去!”
小姑娘搖搖頭,由于身高差揚起的小臉上,烏眸中淺淺浸著一層水光。
她笑容苦澀,卻又像春日里盛開的小花一樣清純美好。
“陸哥哥,我知道不應(yīng)該跟她走,可是我還小,她是嬸娘,她要賣我,沒人能管得了……”
頓了頓,見他神色越發(fā)冷沉,她又輕輕道:“沒關(guān)系的,我來找你就是想你幫我解決這件事。”
陸鏡觀深深凝視著她:“怎么解決?”
桑鹿將手中布包打開,讓他看里面包裹的碎銀子。
“這是我攢下來的錢,等嬸娘將我賣了,你就去用它把我贖回來,好不好?”
少年喉結(jié)滾動,片刻后,緩緩接過她掌心里的荷包。
他心知,這一刻,他接下的,是一個小姑娘全副身心交付的信任,它是那么的沉重,滾燙。
“好。”
他嗓音沙啞,卻又?jǐn)S地有聲。
頓了頓,又補充。
“……我不會讓你有事。”
桑鹿想,反正她已經(jīng)做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了,接下來就看陸鏡觀的發(fā)揮了。
若是他沒辦好這件事,還是讓她淪落到青樓,那這攻略到底要不要繼續(xù),還有待商榷。
這幾年來,桑鹿早已試探出來,那系統(tǒng)小綠對她的攻略要求并不高。
它一開始說得那么嚴(yán)重,好像不成功就會死。
實則在后來的相處中,卻被桑鹿旁側(cè)敲擊得知,不管任務(wù)是否成功,她最終都能獲得一定的獎勵。
只是攻略成功了獎勵會更好。
當(dāng)然,小綠對此毫不知情,都是桑鹿摸索出來的。她沒有揭穿,因為還想拿最好的獎勵,畢竟她一向爭強好勝。
要么不做,要么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桑鹿推開大門,從門里走出來,最后回頭看了一眼陸鏡觀。
少年長身玉立站在門后,仍舊一襲布衣,卻已顯露出幾分世家公子般的矜貴冷沉。
他面無表情,眸色深深,靜靜望著桑鹿與嬸娘走遠(yuǎn)。
不等兩人身影消失在視野,陸鏡觀立刻轉(zhuǎn)身來到母親屋外,敲響了房門。
許蘭過了一會才打開門,看見兒子,訝異道:“鏡觀?有什么事嗎?”
陸鏡觀的武師傅跟著出現(xiàn)在許蘭身后,衣衫有些凌亂,少年卻只當(dāng)什么也沒看見。
他平靜開口:“母親,我想求您一件事。”
許蘭神色更加驚訝了,陸鏡觀很少對她提要求,更別說“求”這個字了!
“你說,娘一定給你辦到。”
“……”
半刻鐘后,東街天香樓旁背陰的巷子里。
桑二嬸正與鴇母桃姐激烈地討價還價。
“你瞅瞅她這小臉,多漂亮,比你家那花魁春杏好看多少!這不值五十兩?”
女人大手揪著身旁的小姑娘,掐起她的臉展示給桃姐看。
桑鹿臉頰被掐得通紅,一雙水眸還在往下?lián)潴粞蹨I,看著越發(fā)楚楚動人。
桃姐心動不已,可惜五十兩還是太貴,必須得壓價!
“年歲到底還小,女大十八變,誰知道她以后是不是還這個模樣?五十兩不行,最多二十兩!”
“二十兩,你打發(fā)叫花子呢!不行!必須五十兩,不然我就帶她去牡丹閣了!”
話音剛落,旁邊忽然探出一只骨節(jié)修長的手,將桑鹿從女人掌心輕巧奪出,攬入懷中。
桑鹿眼前一黑,小臉便被埋入一個不算寬闊的胸膛,鼻尖聞見一股皂角與陽光混雜的清香。
一只手掌輕輕摁在她后腦,似在安撫她的情緒。
“你!陸鏡觀?你來做什么?!”
桑二嬸大驚,看清來人后大怒,就要伸手將桑鹿拉回去。
不想少年身量不比她矮,又習(xí)武多年,手臂堅韌有力,輕飄飄將她一推,就把她推開幾步遠(yuǎn)。
如果不是及時扶住墻,恐怕要摔個仰倒。
“你賣她,可有問過我的意見?”
少年嗓音低沉地問道,說話時帶動胸腔微微震動,震得桑鹿臉頰一陣發(fā)麻。
她看不見他的神情,卻仿佛能想象到他眼底那好似萬年不化的堅冰。
“問你的意見?你是誰啊你?!我的家事你管得著嗎?”
桑二嬸氣極反笑,語氣憤怒不已。
“我當(dāng)然能管。”
陸鏡觀冰冷地望著桑二嬸,那雙冷如冰霜的眸子,看得桑二嬸都有些犯怵。
想到這少年出手那么大力氣,她氣勢不由弱了下來:“你、你怎么管!你跟桑鹿無緣無故……”
少年大手仍死死按著小姑娘腦袋,將她緊緊按在懷里,不愿她見到如此丑惡的人性。
他面色冷然,一字一頓冷冷地道:“桑鹿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如何不能管?”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