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兩眼一瞇,從頭到腳將陸鏡觀打量了一遍,隨后滿意地頷首,大笑道:“好、好啊,看來你流落在外這么多年,也不曾懈怠武藝。好,不愧是我陸震云的孫子!”
迎著七尺青鋒,他驀然抬掌,揉身而上,不退反進!
“既然如此,那就讓爺爺來好好教教你,何謂尊敬長輩!”
蒼老的話音落下,老者身形已迅速襲向陸鏡觀,少年反應同樣不慢,甚至比他還快!
就在老者腳下一動之時,陸鏡觀手中的劍便動了!
棲心劍是那樣的靈活,又是那樣的快,每一劍落點無法預測,舉手投足之間,劍招千變萬化。
老者并未用兵器,僅僅是一雙蒲扇般的大掌,那掌極有力,每一掌都仿佛裹挾著千鈞之力,劃過空氣時帶來陣陣呼嘯破空之聲。
桑鹿早已躲到一旁,沒有摻和這一對爺孫倆的事。
她默默圍觀二人戰斗,沒一會兒便看出來——陸鏡觀絲毫不曾落于下風!
哪怕他是如此的年輕,而老者又身經百戰。
不過在真正的絕世天才面前,數十年的積累也只是他的踏腳石罷了!
老者明顯沒預料到這個結局。
一開始的游刃有余,變成了之后的騎虎難下。
他本意是想教訓教訓這個敢對自己拔劍的孫兒,也有意考教他一番。
不曾想,陸鏡觀竟是如此優秀!
一時間,老者越打面色越沉,頗有些下不來臺。
桑鹿自然瞧見了老者的神情,也猜到他在想什么。
一見面她就看出這老頭是個剛愎自用的大家長型人物,極其自負,掌控欲強,還不喜歡別人挑戰他的權威。
貨真價實的純種老登。
桑鹿心中暗自出了一口氣,想教育孫子,結果反被孫子教育了吧?
活該!
一掌揮空,險險避過直直朝自己刺來的劍尖。
陸震云面沉如水,冷哼一聲,飛身退后幾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好小子,你這劍法出神入化,是誰教你的?”
說這話時,陸震云心情頗為復雜,既為自己有這樣的孫子感到驕傲,又為自己丟了臉面心生憤怒。
陸鏡觀不答,冷冷道:“與你何干?向鹿兒道歉!”
“我是你爺爺!”
陸震云怒喝一聲。
“不論你是誰,欺辱我的妻子,便是與我為敵!”
陸鏡觀手中長劍微微上揚,湛然的寒光直刺人眼。
他眉眼間戰意凜冽,似乎只要陸震云不道歉,他便絕不會罷休。
陸震云聞言,勃然大怒,一雙凌厲的老眼瞬間掃視過來,死死盯住旁觀的少女。
“我問你,你是想回到國公府當世子,還是要這個女人?”
“我只要她!”
少年斬釘截鐵、毫不猶豫地道。
“好啊,好啊!今日你既然說了這話,那老夫還真要棒打鴛鴦到底了!”
話音未落,陸震云猛地拍了拍掌。
下一刻,小院中倏然冒出無數道人影。
這些人全都身穿黑衣,黑巾裹面,手持刀劍武器,面對少年蓄勢待發。
“去,把世子給我帶回去!至于這女子,殺了吧!”
在陸震云看來,陸鏡觀哪里都好,就是太兒女情長。
讓一個女人牽絆住腳步,非大丈夫所為!
此言一出,少年眼底寒光大盛,看向老者眼神再無半分情緒。
桑鹿也嚇了一跳,沒想到這老登出手這么狠。
不過下一秒,她便瞬間冷靜下來。
少女手一伸從腰部抽出一把軟劍,快步來到少年身后,與他背身而站。
“哥哥,不用擔心,不論發生什么事,我們都要一起面對。”
桑鹿一邊說著,一邊心道,練了這么多年的劍,總算有了見血的機會。
她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小姐,她的柔軟、嬌氣只會在陸鏡觀面前展露,真正的她,從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從小便跟隨劍道天才練劍,被他一直手把手教導,傾囊相授。哪怕她的劍從來都用不上,她也一日都未曾懈怠。
難道這僅僅是為了與陸鏡觀的情趣嗎?
當然不是,而是在面對這般情形時,不至于只能無力地站在一旁,成為少年的累贅!
可能有人會說,有陸鏡觀保護不就好了嗎?
上輩子桑鹿時常看見影視劇里女主受傷或被綁架,只能等待男主來救援。
觀眾們也期待著男主來一場英雄救美,甚至覺得十分甜蜜。
桑鹿無法認同這種觀念。
可能是她從小就只能靠自己,也可能是她太過現實。
深陷低谷之時,她從不期待他人伸來的手,只會自己死死咬牙爬起來。
沒人有義務必須來救你。
唯有自救,方能真正走上人生巔峰。
不然即便有人拉你一把,轉頭他也能放手,讓你重新跌落谷底!
桑鹿永遠不可能將自己的命運交給他人掌控!
少女輕柔的話音從后方飄來,沒有懼怕,沒有慌張,好似在說一句家常話般尋常。
少年眼眸微微一晃,隨后瞬間安定了下來,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一雙如墨般深邃的眸子里,悄然滑過一絲清淺的笑痕。
鹿兒……總是能讓他一日比一日更愛她。
這輩子,他再不會像愛她一般,去愛另一個人了。
“還不快去!”
老者一聲令下,黑衣人齊齊出動。
少年少女背對而立,一人手持一把劍,七尺青鋒與纖細軟劍,一如他與她。
陸鏡觀的劍,一往無前,鋒銳難擋。
桑鹿的劍,靈動詭譎,防不勝防。
陸鏡觀武功強劍術高,他將桑鹿護在身后,自己迎戰大半敵人,極力想要為身后的少女減輕壓力。
桑鹿便趁機補刀,她是他親手教出來的徒弟,而她又看他練劍看了十年。
二人彼此太過了解,每一次出劍,都能達成最好的效果。
這般默契配合宛若天衣無縫,數十位黑衣人久攻之下,竟然根本破不開兩人防御!
一位位黑衣人倒下,一道道血色染上地面。
最終,小院之中,只剩三人仍站立當場。
空氣寂靜,春風溫柔。
少年長劍染血,呼吸急促微喘著氣。
他身上的白衣也沾染上了一片片血痕,不知是他的,還是別人的。
背對著他的少女身上卻毫發無傷,只有淋漓的汗水。
桑鹿注視著滿地的尸體,心中滿是暢意。
她轉眸看向不遠處呆立的老者,唇角不由向上一勾,眼神里再無遮掩,寫滿了明晃晃的挑釁。
現在,他還能輕飄飄說出殺了她的話嗎?
觸及少女眼底神色,陸震云喉頭一哽,氣得差點吐出一口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