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跋山涉水幾個月的旅途,去時僅僅花費不到十天。
一路上飛舟都不曾停下,徑直從清微城飛向青萍縣。
就在桑鹿尚且飄在空中的時候,紫月城內(nèi)卻發(fā)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陸三小姐與周大公子的聯(lián)姻,不知何故取消了!
“混賬!”
周家族地內(nèi),周家家主周爍一把將杯子狠狠砸在周煬身上,滿臉掩不住的失望之色。
瓷杯落在地面,哐啷一聲脆響,砸了個四分五裂。
“你瞧瞧你做的那些混賬事,叫你不要亂來,好好討好陸三小姐,你做不好。干了那些糟心事,藏都不知道藏好!現(xiàn)在被陸家給知道了,害我、害周家丟了多大的臉面!還有你那婚事,如今也都作廢了!往后你還想有什么好前程?!”
周煬垂首站在祖父面前,被砸了一下也不敢躲。
這會聽了這番訓斥,卻是忍不住抬起頭一臉不忿。
“父親不是馬上就要突破金丹了嗎!我有金丹真君為父,如何沒有好前程!要我說祖父實在多慮了,這婚事沒了也好,我也不想討好那陸夢羽,她總是一副瞧我不起的樣子!又不是只有她才有金丹哥哥!我還有個金丹爹呢!”
周爍被孫子這般頂撞,氣得直捂胸口,眼底失望越發(fā)明顯。
“你、你還真是冥頑不靈!”
他抬手指著周煬,呼哧呼哧喘了幾口氣,隨后語重心長地說道:“你以為你父晉升金丹,咱家就能和陸家平起平坐了?放屁!”
“不說陸擎蒼這個老家伙當了上百年的城主,還有一百多年可活。只說陸家往前數(shù),五百年前便已是金丹仙族,我們周家這一代才出一個金丹種子,如何與陸家相比?底蘊、人脈、資源處處不如!”
“再說那陸家驕子陸鏡觀,又是天靈根又是天生劍骨,五歲就被帶入云嵐仙宗,如今已是宗主之徒、仙門首座,將來估計還要坐上仙宗宗主之位!到那時,陸家更是一飛沖天!周家呢?咱們家連出一個金丹真君都難!給他們提鞋也不配!”
說到這里,見周煬面色也惶恐起來,周爍忍不住嘆息道:“煬兒,你以為周陸兩家是聯(lián)姻,其實是我周家向陸家投誠啊!正好趁著陸鏡觀還沒當上宗主,咱家才有機會!況且為何派你去?你想過沒有?正因為你父將成金丹,不然你如何能肖想陸鏡觀的妹妹!?你其他兄弟哪個不比你優(yōu)秀,他們連聯(lián)姻的資格都沒有!”
“如今陸家不知從何處得知了你做的那番混賬事,陸擎蒼親自傳信來說,往后周家不要再想娶陸家女子了!你以為只是廢了一樁婚事罷了,實則,我周家往后再不要想投靠陸家了!”
周爍幾乎將道理掰碎了講給周煬,周煬倒也不是真沒腦子,只是想不到這么深。
此刻聽了這些話,頓時也慌了神。
“祖父……這、這該怎么辦啊?我犯了這么大的錯,若是父親出關(guān),豈不是要怪罪我!”
“唉!能有什么辦法……咱們周家一日沒有金丹,一日便無法讓陸家正視!為今之計,也只能負荊請罪了。接下來我會派你弟弟去向陸三小姐賠罪,你就好好待在族內(nèi),在你父親突破出關(guān)之前,不要出門了!盡量安分些吧!”
周煬心底雖不情愿,卻不得不答應下來。
他心中不滿,不免抱怨道:“祖父,我這一年都很安分,之前那些事也都被料理干凈了,陸家不該知道啊!會不會是家族里有人告密?”
周爍想了想,面色也微微沉了下來。
當初意圖讓周煬和陸夢羽聯(lián)姻,他便出手為這孫兒清除了痕跡,近來煬兒也的確沒往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跑,最多只在家里玩一玩。
難道真是族內(nèi)有人使壞?
家族一旦存在太久,生出的子嗣太多,分支蔓延糾纏下去,就容易從內(nèi)部生出矛盾。
或許真是其他支脈見他這一支將要起勢,便在暗地里使絆子!
“哼,不管是不是真的,此事一旦查清,我絕不姑息!”
這邊周煬兀自不解,為何自己干的爛事會被發(fā)現(xiàn),還被陸擎蒼親自出言告誡。
那邊陸城主其實也在納悶。
紫月城城主府占地百頃,府內(nèi)高山流水一應俱全。
城主陸擎蒼常年居住在高山之巔的洞府內(nèi),平日里極少現(xiàn)于人前。
修士一生最大的追求就是無上道途,尤其是那些資質(zhì)不俗的修士,終生都孜孜不倦地在大道之路上前行。
為了庶務而浪費修煉的時間,完全是本末倒置的做法。
所以周家最強的修士周飛鴻,也就是周煬的爹、周爍的兒子,大部分時間都在靜修,家主周爍只是一位筑基中期修士。
陸家最強者是陸擎蒼,他也是一城之主,但他只坐鎮(zhèn)紫月城作為武力威懾,從不管理城中瑣事。
族中事務平時也煩不到他,只有極為重要的大事才會讓他拿主意。
其中便有與陸鏡觀相關(guān)的事,陸擎蒼向來關(guān)注這個遠在仙門的孫子,不僅因為他的天資,還因為他身上維系著陸家與云嵐仙宗的聯(lián)系。
這一日,陸擎蒼難得收到了陸鏡觀的玉簡傳訊。
這位素來冷漠寡言的孫子,傳訊告訴他,妹妹的聯(lián)姻對象周煬不是個好人,他不贊同這樁婚事。
同時,他還讓陸家對青萍縣筑基仙族桑家多多照拂。
前一件事,陸擎蒼可以理解,只當他是無意間聽聞了周煬的丑事。
本來這也是小事,不過一句話的功夫,陸擎蒼當場就傳令出去了。
后一件,就實在讓陸擎蒼摸不著頭腦了。
陸擎蒼:鏡觀,這照拂桑家何意?難道他家有什么特殊之處?
玉簡微微閃爍,一個字緩緩浮現(xiàn)出來。
陸鏡觀:對。
孫子還是這么言簡意賅,陸擎蒼繼續(xù)問:有何特殊之處?難道桑家有天驕種子?
陸鏡觀:我心慕桑家女,欲求之。
陸擎蒼:……
這位大名鼎鼎的金丹真君捏著玉簡的手一個用力,差點將玉簡給捏碎了。
勉強拉回理智,他心神激蕩難言,好一陣才傳信道:不知那桑家女是何等修為,何等資質(zhì)?能讓你動心,定是位極為優(yōu)秀的仙子吧!
陸鏡觀:她如今練氣八層。
陸擎蒼手上又是一個用力,玉簡一個邊角咔擦一聲,裂了一道縫。
好在還沒壞,仍能傳訊。
陸擎蒼捧著玉簡不住思索,以孫子的人品應該不會對幼女動心,那桑家女起碼十八歲了,十八歲的練氣八層,這修為在普通人里其實不算差。
可要跟自家孫子比,那就差遠了。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孫兒陸鏡觀天賦萬年難得一見,要比得上他也難。
陸鏡觀又自小遠離親族,心性淡漠,如今好不容易有求于家族,他可得將這事辦好了。
當即便回道:鏡觀,祖父可為你求娶這桑家女,將她送去云嵐宗陪伴你可好?
陸鏡觀:不必。
陸擎蒼愣住了:為何?
陸鏡觀:她不會答應。
陸擎蒼不免一笑,沒想到孫兒那般天資縱橫的天驕,談起情愛來也如俗人一樣忐忑躊躇。
陸擎蒼:你還未求親,怎知她不答應?以你的天資,還有云嵐仙宗與我陸家的名望地位,哪位仙子不愿嫁你?
陸鏡觀:我了解她,她心有大志,絕非甘于平凡之人,更不愿依附他人而生存。祖父,不必做太多事,您只需為我看著她,替我保護她,讓她的求道之路能少經(jīng)歷一番風雨,僅此而已。
陸擎蒼這下是徹底怔住了。
記憶中那般冷淡沉默的孫子,竟會為了一位女子說出這番肺腑之言,一字一句都在為她考慮,從未想過自己分毫。
如此天驕,為她低落到了塵埃里。
他捏著玉簡沉默半晌,方才發(fā)出一聲悠長的嘆息。
“這孩子,真真是情根深種了啊……”
——好,祖父答應你,為你護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