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玉合靈醒
意識像是沉溺在溫?zé)岬乃铮窒袷歉≡谠贫恕M蹙S想睜開眼,眼皮卻重得抬不起來,耳邊只有嗡嗡的鳴響,像是無數(shù)細(xì)小的蟲豸在振翅。
胸口那股暖意越來越盛,順著血脈往四肢百骸漫延,剛才被震傷的后背也不那么疼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在體內(nèi)蘇醒——不是力氣,也不是別的,更像是一種……清明。像是蒙塵的鏡子被擦亮,混沌的腦子突然變得通透起來。
那些糾纏了三年的夢,此刻在腦海里異常清晰。
云海不是尋常的云,而是翻滾的靈氣,每一朵云里都藏著細(xì)微的符文;孤山不是山,是座懸浮在九天之上的巨峰,山巔的石碑刻滿了古老的篆字,他甚至能認(rèn)出其中幾個——“玄”“滄”“陣”“道”……
還有那個聲音,不再模糊,清晰得仿佛就在耳邊:“吾徒王維,持玄黃靈玉,鎮(zhèn)三界裂隙,守玄滄萬年……”
吾徒?
王維猛地睜開眼。
入目的是片昏暗的石頂,潮濕的巖壁上滲著水珠,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草木的氣息,沒有了亂葬崗的陰冷,也沒有了肉鋪的腥甜。
他動了動手指,撐起身子坐起來。胸口的玉佩正貼著皮膚,暖得像塊小太陽,低頭一看,那枚碎玉已經(jīng)和玉佩嚴(yán)絲合縫地拼在了一起,原本刻著“維”字的地方,多了幾道流轉(zhuǎn)的青光,像是活過來的紋路。
“這是……哪里?”
他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個狹小的山洞里,洞口被藤蔓遮掩著,透進(jìn)幾縷微弱的天光。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連之前被凍裂的手腳都變得溫潤起來,仿佛被那股暖意滋養(yǎng)過。
難道是那兩塊玉救了他?
王維抬手摸向玉佩,指尖剛觸碰到玉面,腦子里突然涌入更多信息——不是畫面,而是文字,像是一本無形的書,正緩緩在他意識里展開。
《玄黃真解》。
這是那本書的名字。開篇便是關(guān)于“玄滄大陸”的記載,原來他所在的青石鎮(zhèn),不過是大陸邊緣一個叫“青嵐域”的小地方,而玄清觀,在整個青嵐域都排不上號。
再往后翻,是關(guān)于“境界”的劃分:引氣、筑基、金丹、元嬰……每一個境界后都附著著模糊的修煉法門,像是被什么東西封印著,看不真切。
最后,是關(guān)于“玄黃靈玉”的記述。寥寥數(shù)語,卻說這玉是開天辟地時生成的靈物,能鎮(zhèn)邪祟,能蘊(yùn)靈氣,更能……承載記憶。
承載記憶?
王維心頭一跳,集中精神去感應(yīng)玉佩。暖意順著指尖流遍全身,腦海里的《玄黃真解》突然翻到最后一頁,上面浮現(xiàn)出一行字:
“三年前,玄黃靈玉碎于‘裂隙之戰(zhàn)’,持玉者神魂受創(chuàng),墜于青嵐域邊境……”
裂隙之戰(zhàn)?神魂受創(chuàng)?
無數(shù)碎片在他腦子里炸開——漫天的黑氣,嘶吼的怪物,還有一道擋在他身前的身影,穿著和玄清觀道士相似卻更華貴的道袍,背影挺拔如松,最后卻被黑氣吞噬,只留下一句“活下去”……
“師父……”王維下意識地喃喃出聲,眼眶突然一熱。
原來他不是失憶,是神魂受創(chuàng)。原來那些夢不是幻覺,是他丟失的記憶。原來他不是什么叫花子,是……參與過“裂隙之戰(zhàn)”的修士?
可如果他是修士,為什么會淪落到青石鎮(zhèn)討飯?為什么連引氣境的門檻都摸不到?
《玄黃真解》仿佛聽到了他的疑問,書頁翻動,浮現(xiàn)出新的注解:“靈玉碎裂,靈氣散盡,持玉者修為盡失,需以自身精血溫養(yǎng)靈玉,待玉中生靈蘇醒,方可重踏仙途。”
靈氣散盡……
王維苦笑一聲,難怪他在青石鎮(zhèn)活得多么狼狽。但隨即又握緊了拳頭——至少他知道了自己是誰,知道了方向。溫養(yǎng)靈玉,重踏仙途,還有……找到三年前那場大戰(zhàn)的真相,找到那個擋在他身前的身影。
“沙沙——”
洞口的藤蔓突然動了動。
王維瞬間警惕起來,抓起身邊的扁擔(dān)(不知何時被帶了進(jìn)來),屏住呼吸看向洞口。藤蔓被人從外面撥開,一張熟悉的胖臉探了進(jìn)來,看到他時,嚇得差點叫出聲。
是劉胖。
這小子怎么會找到這里?
劉胖捂著嘴,圓滾滾的身子抖得像篩糠,眼睛瞪得溜圓,看著王維手里的扁擔(dān),又看了看他胸口隱隱發(fā)光的玉佩,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王……王維……我爹……我爹讓我來……”
“你爹?”王維皺眉,“劉屠戶讓你來干什么?”
“他……他說……”劉胖咽了口唾沫,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扔在地上,“他說把這個給你,讓你……讓你趕緊走,別再回青石鎮(zhèn)了。”
油紙包滾到王維腳邊,打開一看,里面是幾塊熱氣騰騰的肉干,還有一小袋碎銀子。
王維愣住了。劉屠戶昨晚還恨不得殺了他,怎么會突然送東西來?
“我爹說……”劉胖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點哭腔,“昨晚他被那東西纏上時,聽見那道士說,要把你抓回觀里‘煉魂’,還說……還說你是個‘漏網(wǎng)之魚’。他怕你被抓住,就……就偷偷跟在那道士后面,看到你被青光卷走,落在了這附近……”
煉魂?漏網(wǎng)之魚?
王維心里一沉。看來玄清觀的道士不僅僅是想要靈玉,他們好像還認(rèn)識“以前”的自己。
“你爹呢?”
“他……他回去了,說要拖住玄清觀的人。”劉胖抹了把臉,“王維,我以前總罵你是叫花子,是我不對。但你快跑吧,那道士太嚇人了,我爹說他們根本不是什么好東西,三年前丟的孩子,說不定就是被他們……”
后面的話他沒說出口,但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
王維看著地上的肉干和銀子,又看了看劉胖凍得通紅的鼻尖,心里五味雜陳。他拿起一塊肉干塞進(jìn)嘴里,肉香混著暖意流進(jìn)肚子里,驅(qū)散了最后一絲寒意。
“謝謝你。”他站起身,將碎銀子推回給劉胖,“這個你拿回去,告訴你爹,就說……我欠他一份情。”
劉胖愣了愣,沒接銀子,轉(zhuǎn)身就往外跑:“我爹說你肯定用得上!我先走了,再晚回去我娘該擔(dān)心了!”
藤蔓被重新拉上,洞口恢復(fù)了昏暗。
王維握緊了玉佩,感受著里面緩緩流淌的暖意。他不能再回青石鎮(zhèn)了,玄清觀的道士一定還在找他。而青嵐域這么大,他該去哪里?
《玄黃真解》仿佛又感應(yīng)到了他的念頭,書頁上浮現(xiàn)出一個地名:
“青嵐域,流云宗。”
下面還有一行小字:“裂隙之戰(zhàn),流云宗曾遣弟子馳援……”
流云宗?
王維眼神亮了起來。或許去那里,能找到更多關(guān)于三年前的線索。
他將肉干和血符(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揣進(jìn)懷里,握緊扁擔(dān),撥開藤蔓走出山洞。外面的雪已經(jīng)停了,陽光透過云層灑下來,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遠(yuǎn)處的青石鎮(zhèn)靜悄悄的,像是一頭蟄伏的獸。
王維最后看了一眼那個他待了三年的地方,轉(zhuǎn)身朝著與鎮(zhèn)子相反的方向走去。腳下的積雪發(fā)出咯吱的響聲,像是在為他送行。
前路或許布滿荊棘,但他不再是那個渾渾噩噩的叫花子了。
他是王維,是持有著玄黃靈玉的人,是要找回記憶、重踏仙途的修士。
玄滄大陸的風(fēng),終于要吹到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