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輔臣書記。我建議從省直機構的年輕干部中挑選一位品行能力兼優、富有開拓創新的同志擔任。”

對于一把手的指示，高啟源全然領會，立刻建議道。

縣委書記是省管干部，提拔任免都是由省委組織部敲定的，按照程序，市委也只有推薦權。

“好，就依照你的建議辦，新書記要馬上到位，去主持大局。”

……

與此同時，另一邊，張浩然的耳膜被江輔臣的怒斥震得嗡嗡作響，久久不能平靜。

遭受省委書記如此嚴厲的批評，還是頭一次。

官場上最忌諱的就是在領導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之前的工作成績等于白費。

他一股怒火直沖天頂蓋，抓起電話撥通了楚江才的手機，不等對方說話，就直接吼道：“楚江才，你這個縣長是干什么吃的？你現在主持鐵山縣工作，轄區內出現潰壩事件，死了人，你居然隱匿不報，你眼里還有沒有市委、市政府？”

此刻，楚江才正坐在主席臺上眉飛色舞地講話，聞言頓時如晴天霹靂，連忙起身走到隔壁的休息室，臉色蒼白地說道：“張書記，鐵山縣鹿鳴鄉是炸壩泄洪，不是潰壩，而且我得到的消息是，事先群眾都全部安全轉移，沒有任何人員傷亡啊，是不是信息有誤……”

“放屁！你害得我被省委江書記罵得狗血噴頭，居然還在狡辯！省委要結果，你馬上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別說你要接縣委書記，就是這個縣長也別干了！”

張浩然忍無可忍地爆粗口，把火氣全都撒了過去。

楚江才瞬間出了一身冷汗，又驚又怒，拿手機的手都在顫抖。

這個消息是從省委倒流下來的，就他一個人還蒙在鼓里！

這說明之前李大志隱瞞了事實，這個后果很嚴重！

“這個該死的蠢貨，把老子害慘了！”

楚江才咬牙，撥出李大志的號碼，結果都是占線，連忙又翻出王鴻鵠的號碼撥了出去。

“表叔……”

“什么表叔？工作的時候稱職務！”

“你跟我說實話，鹿鳴鄉三個村被淹，到底是主動炸壩泄洪，還是山洪潰壩事件？”

楚江才極不耐煩地打斷了王鴻鵠的話，氣急敗壞。

王鴻鵠愣了一下，回答道：“是山洪暴發導致的潰壩。”

“那到底有沒有人員傷亡？”

楚江才臉色蒼白，聲音顫抖，厲聲問道。

“官方統計……是零傷亡！”

“實際呢？”

“實際……實際死了四個，傷十幾人。”王鴻鵠支支吾吾的回答。

“李大志這個挨千刀的，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讓他立刻給我回電話！上面要是問責下來，我第一個拿他開刀！”

楚江才雙眼一閉，頓時如墜深淵，恨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真是個豬隊友！

本來，如果如實上報，處理得妥善，事情不會太嚴重。

但是現在事情性質徹底變了，成了瞞報謊報，欺騙上級，自己上位縣委書記這下要泡湯了！

這可是他費盡心機、明爭暗斗了多年才等到的機會啊！

楚江才再也沉不住氣了，一把抓起公文包，疾步沖出休息室，大聲對縣政府辦主任桃戰強說道：“立刻通知民政、水利、交通、電力等部門負責人，跟我去鹿鳴鄉，那里出大事了！”

……

趙行健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了。

他并不知道，他這一覺睡醒，省、市、縣、鄉，全都炸了鍋，尤其是鐵山縣直接變了天。

“行健，你終于醒了，這是鄉親們給你熬的老母雞湯，你趁熱喝了，補補身子。”婦聯主任林娥端來一碗黃澄澄的雞湯，關切地說道。

趙行健笑道：“遭了這么大的災，鄉親們都很困難，讓我吃他們的下蛋雞，實在有愧。”

趙德祿卻說道：“十多年了，干群關系敵對，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讓老百姓誠心實意送雞湯的干部！你是全村的大恩人，別說幾只雞，就是吃幾頭牛，算什么？”

趙行健也就接過碗，問道：“村里的情況怎么樣？”

“我們村房屋和田地損毀嚴重，但是攔馬鋪和十里沖兩村受災嚴重，死了四個人，傷十多個，牲畜死傷無數。”

“縣長楚江才前天親自帶隊到現場查看災情，組織職能部門救災。你是沒有看見那場景，楚縣長當眾人把李大志罵得狗血噴頭，恨不能扒了他的皮！”

“市里也派了調查組過來，調查了潰壩事件的情況，估計要有人倒大霉了……”

趙行健聞言，陷入沉思。

歷史上，這一場洪水死了上百人，他這次已經盡最大的能力，把損失降到最低了，畢竟自己也不是萬能的救世主。

不過，市里這么快派調查組下來，反倒令他意外。

趙行健走出磨盤山林場，查看了村里災情，組織村民清淤，搶修道路和房屋。

這時，水利站長王強正滿頭大汗，踩著泥濘的道路，淺一腳深一腳地過來。

“王站長，你這是忙什么呢，過來歇歇。”趙行健打著招呼說道。

“哎呀，是趙主任啊，我帶隊在統計核實房屋、道路等損毀情況呢，你說這賊老天是真不開眼，本來我還有半年就能平安退休了，臨了出了這么大的災，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王強今年五十九，頭發稀疏，一邊用草帽扇著風，一邊神色沮喪，滿腹牢騷地說道。

趙行健腦子里閃現記憶，歷史上這次潰壩事件發生后，這個王強作為水利站長，被當成第一替罪羊，被開除公職，還被指控貪污鹿鳴水庫除險加固專項工程款，制造豆腐渣工程，最后在絕望之中跳樓自殺。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王站長，這一場潰壩事件是天災還是**，就看你怎么去定義了。”趙行健遞了一根煙過去，順手給他點上。

“趙主任，你這話啥意思？”王強愁眉苦臉地吸了一口，然后斜睨了趙行健一眼問道。

“借一步說話。”

趙行健指了指不遠處的一片松樹林，兩人走了過去，坐在樹下的陰涼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