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沈雪說罷,伸手繞過謝聽風的手臂,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帶著一絲奇異的暖意。
謝聽風也飲盡杯中酒,隨手將酒杯擲于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禮成。
“記住你的話,各取所需。”謝聽風聲音冷淡,“三日后,若是應驗,以后你便是將軍府的女主人。”
“多謝將軍。”沈雪應道。
謝聽風不再多言,轉身便向門外走去。
“將軍要去何處?”沈雪下意識問道。
成親之夜,新郎若離開新房,明日她必將成為全京玉的笑柄。
謝聽風腳步一頓,回頭看她,眼神略帶嘲諷:“怎么?沈大小姐還期待與本將軍洞房花燭?”
沈雪臉頰微熱,但很快鎮定下來:“不敢,只是戲既開場,還望將軍做全套,今夜若出此門,明日小女恐成京玉的笑柄,將軍府的顏面也有損。”
謝聽風瞇起眼睛,重新打量著眼前這個女子。
明明緊張得指尖都在發顫,卻自始至終都還能冷靜地與他談條件,倒是小瞧了她。
他折返回來,脫了衣物,倒在婚床外側,閉目道:“睡吧,本將軍對主動送上門的獵物沒興趣。”
沈雪松了口氣,卻又莫名有些屈辱。
前世她也算得上是京玉第一才女,求親者踏破門檻,如今卻主動送上門還被嫌棄。
但想到復仇大計,這點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卸下頭飾,褪去衣物,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床內側躺下,與謝聽風中間隔著一人的距離。
紅燭高燃,映照著滿室喜慶的紅色。
沈雪睜著眼,毫無睡意。
身側男人身上傳來的淡淡冷冽松香和壓迫感,讓她神經緊繃。
這一夜,她的人生徹底改變。
前世的血海深仇,這一世,她定要一一討回!
李嶼,沈芙,你們等著……
許是晚間太過勞累,又許是那杯合巹酒的后勁,沈雪最終抵不過困意,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呼吸變得均勻綿長之后,身旁本該睡著的男人卻睜開了眼。
謝聽風側身,看著身邊蜷縮成一團的女子,她即使在睡夢中,眉頭也緊緊蹙著,仿佛承載著無盡的憂懼。
他伸出手,指尖在即將觸碰到她臉頰時停下,最終只是輕輕拉過錦被,為她蓋好。
“沈雪……”他低聲呢喃,眼中閃過一絲復雜難明的光芒。
窗外,月色正濃。
與此同時的東宮,卻是另一番光景。
李嶼面色陰沉地看著床上昏睡不醒的沈芙,手中酒杯幾乎捏碎。
“好個沈雪,竟敢耍弄孤!”
他精心設計的局,本該今晚是沈雪飲下絕子藥,沈芙嫁入將軍府為他做內應。
如今全亂了套!
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殿下,”心腹太監低聲道,“要不要派人去將軍府……”
“不必。”李嶼冷笑,“謝聽風不是省油的燈,既入了他的府,沈雪怕是活不了多久。”
李嶼攥緊拳頭,眼中閃過一抹陰鷙。
他倒要看看,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如何在活閻王手中求生!
——
晨光熹微,沈雪在陌生的溫暖中醒來。
她發現自己整個人幾乎蜷縮在謝聽風懷里,臉頰貼著他堅實的胸膛,甚至能聽到他沉穩的心跳聲。
而男人的手臂,不知何時環住了她的腰。
沈雪渾身一僵,下意識要掙脫,頭頂卻傳來低沉的聲音:“別動。”
謝聽風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黑眸在晨光中格外深邃。
他非但沒有松開她,反而收緊了手臂。
“將軍……”沈雪臉頰微紅,試圖保持鎮定,“天亮了,該起身了。”
“急什么。”謝聽風聲音帶著剛醒時的沙啞,“既然做戲,總要做得像些。”
他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侍衛恭敬的聲音:“將軍,夫人,可要起身了?宮中派人來傳話,說皇上要見將軍和夫人。”
沈雪心中一緊。
這么快?
皇帝召見,定是為了換嫁之事。
謝聽風卻面不改色,淡淡道:“知道了,備熱水。”
他這才松開沈雪,起身下床。
沈雪連忙坐起,整理有些凌亂的衣襟,下床。
幾個侍女端著洗漱用具魚貫而入,低眉順眼,不敢多看。
但沈雪敏銳地察覺到,其中一人目光在她和謝聽風之間飛快掃過,帶著探究的意味。
是李嶼生母嫻皇貴妃的人?
還是李嶼的眼線?
謝聽風似乎渾然不覺,但他沒有讓侍女為他更衣,自己親自穿衣。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常服,襯得身形越發挺拔,戾氣稍斂,卻依舊讓人不敢直視。
“替夫人梳妝。”
謝聽風吩咐道,聲音冷淡。
兩個侍女上前為沈雪梳頭更衣。
鏡中,她看到謝聽風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的發間,不知在想什么。
“將……夫君。”沈雪透過鏡子與他對視,“今日面圣,若陛下問起……”
“如實說便是。”謝聽風打斷她,語氣平靜,“就說你與沈芙姐妹情深,自愿換嫁。”
沈雪一愣。
這理由未免太過兒戲,皇帝怎會相信?
謝聽風似乎看出她的疑慮,走近幾步,兩個侍女退后,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語:“有時候,真話比精心編造的謊言更讓人難以反駁。”
他的氣息拂過耳畔,沈雪耳根微熱。
這男人,分明是故意在眾人面前做出親昵姿態。
果然,那幾個侍女都低下頭,但沈雪注意到,其中一人的手指微微收緊。
梳妝完畢,沈雪起身。
她今日穿了一身紫衣裙,端莊大氣,與謝聽風的玄色衣袍相得益彰,站在一起竟有種奇異的和諧。
“走吧。”謝聽風很自然地伸出手。
沈雪猶豫一瞬,將手放在他掌心。
他的手掌寬大溫暖,帶著薄繭,完全包裹住她的手。
兩人攜手走出屋內,一路上遇到的侍衛紛紛行禮,但眼神中都帶著驚疑不定。
將軍府的侍衛大多是跟隨謝聽風征戰多年的士兵,對這位突然出現的將軍夫人充滿了好奇和戒備。
直到坐上進宮的馬車,謝聽風才松開她的手,恢復了一貫的冷漠。
“將軍。”沈雪忍不住問,“方才在府中,為何要……”
“做給眼線看的。”謝聽風閉目養神,“沈大小姐想要與我做夫妻,總要演得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