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嶼心臟差點驟停。
他……他知道?
他竟然知道自己把姜愿引去植物園的事!
瞬間江嶼那點為股份壯起來的膽子,消失得蕩然無存。
果然,在江灼面前耍心眼,簡直是關公面前耍大刀,自尋死路!
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襯衫,江嶼趕緊認錯,“小……小叔叔,我錯了!我不該自作主張,我……”
江灼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裹挾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她去了嗎。”
江嶼嚇得一個激靈,咽了下口水,小雞啄米似的瘋狂點頭:“去……去了!按時間算,這會兒應該快到了!”
江灼視線重新落回文件上,“知道了,出去吧。”
耶?這、這就沒了??
江嶼如蒙大赦,絲毫不敢耽擱,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起來。
他不敢多說一個字,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一步步退了出去。
站在門外,江嶼喘了口大氣,攤開手掌,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整個手心,早已被冷汗濡濕。
辦公室里。
江灼手中那支價值不菲的鋼筆,筆尖懸在文件上空,久久沒有落下。
一滴濃黑的墨水從筆尖滴落,在潔白的文件上暈開一個刺眼的小點,如同他此刻的心緒,再也無法平靜。
他腦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昨天那個女人的樣子。
她就那么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低著頭,乖得不可思議。
一個荒唐又陰暗的念頭,毫無征兆地從心底最深處滋生,并且瘋狂蔓延。
他忽然,很想——欺負她。
這個念頭如同一株破土而出的黑色藤蔓,瞬間纏緊了江灼的心臟,讓他呼吸一窒。
荒唐!
他到底在想什么?
江灼眉心緊蹙,試圖將那不受控制的念頭強行壓下。
她已經(jīng)結婚了,那一晚,不過是一場陰差陽錯的錯誤。
而且看她的樣子,甚至根本不知道那晚的人是自己。
他閉上眼,指節(jié)因為用力捏著鋼筆而微微泛白,試圖將那張安靜乖巧的臉從腦海中驅(qū)逐出去。
他現(xiàn)在唯一該做的,是永遠保守住這個秘密,離她遠遠的,不去打擾她平靜的生活。
理智一遍遍地在腦海中叫囂著。
可是——
門鎖轉動的聲音讓江嶼渾身一僵,心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幾乎是本能地站直了身體,頭垂得更低。
江灼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帶著一陣冷冽的風。
“去植物園。”
什、什么……?
江嶼再次僵在原地,幾乎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
他小叔叔……要去植物園?
明知道是故意引誘,他居然還要去!
嘖嘖嘖,這位姜小姐還真是不得了啊!
看著江灼已經(jīng)走出一段距離的背影,他不敢再有遲疑,連忙應聲:“好的,江總!”
說完,立刻小跑著跟了上去。
-
江無生態(tài)保護植物園。
熟悉的草木清香夾雜著濕潤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本該讓人心曠神怡,姜愿的心頭卻莫名盤踞著一絲揮之不去的煩躁。
她剛下車,林園長就殷勤地帶了一群人迎了上來,臉上堆滿了笑意。
這陣仗,比她第一次的時候還要夸張,熱情得有些過頭。
姜愿壓下心底的異樣,禮貌地笑了笑:“林園長,這次是出了問題?”
“姜博士,你大老遠跑一趟,辛苦了辛苦了!”林園長一邊說著,一邊引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走,“來來來,先到會客室喝杯茶,歇歇腳!不著急,事情不著急!”
會客室?
姜愿的腳步驀地頓住,臉上最后一絲客氣的笑意也斂了去。
事情不著急?
如果不著急,他又何必在電話里說得那么嚴重,催著她馬上過來?
腦子里隱約有了猜測。
她是不是被騙了?
姜愿眼神冷了下來,聲音也淡了三分:“林園長,既然事情不著急,那我就不打擾了,我外婆還在酒店等我。”
說完,她轉身就要走。
這一刻,她甚至懶得去追究到底是誰在背后搞鬼。
“哎!別啊!姜博士!”
林園長見她要走,急得額頭都冒了汗,攔在她面前,語無倫次地改口:“急!怎么不急!急得很!十萬火急!”
看著他前后矛盾的滑稽模樣,姜愿心中那點猜測徹底成了實錘。
她瞧著他,不發(fā)一言,等著他的下文。
林園長的老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解釋:“我……我這不是看你辛苦,想讓你先歇歇嘛!走走走,我們現(xiàn)在就去研究室,邊走邊說,邊走邊說!”
他幾乎是半推半請地將姜愿引向了研究室的方向。
姜愿按下心頭翻涌的不悅,跟在林園長的身后。
林園長在前面引路,身子卻不自覺地微微側著,像是防賊一樣防著身后的姜愿。
他偷偷摸出手機。
【小江助理你快來啊,我真的不會騙人!我要穩(wěn)不住了!我一撒謊我就心虛流汗哪哪都不舒服!】
那邊很快回了句。
【再拖兩分鐘,馬上到。】
林園長剛松了口氣。
“是江總讓你找我來的,對嗎?”
林園長愣了一下,抬頭正對上姜愿的眼眸。
她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到了他的身邊,掃了眼他手機屏幕。
林園長背后瞬間竄起一股涼意,手機差點從手里滑落。
姜愿收回視線,心中那點被欺騙的惱怒,此刻盡數(shù)化為了凝重。
她不動聲色地嘆了口氣。
第一次見面,她將他錯認成研究員,各種使喚他干活。
第二次,他好心給她過生日,半場去處理急事,讓她等他,而她毫不猶豫地離開。
如果說第一次的冒犯,尚能用不知者無罪來解釋,那第二次,就是明晃晃地拂了他的面子。
像他們那種身居高位的男人,最在意的就是權威與顏面。
她太懂這種感覺了,過去四年,她就是在宋聞禮不容置疑的權威下,一點點磨去棱角,學會妥協(xié)和退讓。
宋聞禮向來如此,更何況是這位江總。
一個能讓林園長如此卑躬屈膝,甚至不惜用謊言將她騙來的人,其身份地位,恐怕遠超她的想象。
要知道這座江無生態(tài)園,可是背靠著國家政府的。
所以,他今天這番大費周章,是來跟她算賬的?
姜愿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一場暴風雨,怕是躲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