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恒搖了搖手中的茶杯。
“茶杯自是極好,只是這茶,澀口難咽,惹人心煩。”
她拂袖,直接將杯中的茶揚了出去。
茶不好,那就換杯稱心如意的來!
總不能因這茶澀口,連杯子都扔了。
賀相何等聰明,自然是看懂了姜月恒的意思。
流水的皇帝,鐵打的世家。
他們猶如這茶杯,可長久地用下去。而帝王,就像杯中茶水,若是不喜,便換了。
賀相心中駭然。
他沒想到,他這外甥女竟如此膽大包天,竟連皇權都想左右!
“趁他們沒布完局之前,我們現在破局還來得及。”
“姨父,是跟我一起賭一把大的,掀翻這棋局。還是待姜家滅后陪葬,相信姨父早有抉擇。”
賀相聞言,倒沒有接話。
小輩年輕,氣性高,總憑著一腔熱血覺得自己能改變些什么。
可光有野心是不夠的,沒有手段和權勢支撐,什么都做不了。朝中的局勢,遠比她想的復雜。
他輕嘆一聲,搖頭笑道,“可你連自己的婚事都左右不了,又如何左右得了朝堂?”
“你府中的兩位叔叔,還有許衍和宋女將,可都不是好相與的。”
成熟儒雅的面容未曾掀起波瀾,他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姜月恒,“你來之前,我剛得了密信。”
“你二叔母進了宮,求鄭貴妃五日后也帶上你去蓮華寺。”
姜月恒微微扯了扯唇。
這是不信任她?
也是,一個身在閨閣的小丫頭而已,仗著自己父輩的權勢在貴女中耀武揚威便罷。可若是說她能攪弄朝堂風云,自然無人相信。
“既如此,我便拿五日后的結果做投名狀。”姜月恒拂了一禮。
能做到今日的丞相之位,她不信賀相手中沒有什么底牌。
一旦沾上了謀逆,便是滅九族的罪過。而書中的賀相只是被罷官,全族流放,想來也是早做好了打算。
能保命便好,若是陪著她賭,沒準會葬送全家的性命。
姜月恒斂了斂眉,遞給賀相一副畫,“彈劾許衍一事并不急,自會有人幫我上奏。”
“想來姨父也是聽到了什么風聲,正躊躇不疑。畢竟若是五皇子真的出事,姨父怕是會被人扣上頂無能的帽子。若是保全了五皇子,便是得罪了太子。”
賀相深深地望著姜月恒。
他緩緩展開畫卷。
是一個男子的通緝令,而畫上的男子,正是當今的五皇子。
“盛京太平久了,難免讓許多人生出腌臜心思,將矛頭對準忠良。父親大破北蠻,出了幾個細作報復大宸皇室,再合適不過。”
姜月恒聲音帶著幾分張揚輕狂,她挑眉,指著角落里不起眼的幾個字。
“為了查這北蠻的文字,還真是頗費了些功夫。”
“姨父就說,是混在軍中的北蠻細作追殺五殿下,甚至大張旗鼓地當街搜查。”
“是太子殿下慧眼識破了北蠻人的陰謀,救了五殿下。咱們將鍋推給北蠻人,順便賣太子一個人情,多好啊。”
她笑得乖巧,紅唇揚起,卻寫滿了陰謀的味道。
賀相瞬間笑了。
禍水東引,明哲保身,讓太子有苦難言,就算知道真相也不敢說出口。否則,如何解釋五皇子被刺殺一事?
順帶還贊頌了他父親的功績,拉踩了一下盛京這些有點功績就揚武揚威的武官。
看,遠在邊疆北蠻被振國將軍大敗,北蠻不敢正面對戰只敢耍些陰招。而他們,連幾個細作都抓不住,害五皇子受難,何等的無用可笑!
原本愁苦的死局,就被這么巧妙的破了。
他抬起眼眸認真地打量著面前的少女,有了幾分發自內心的欣賞。
“所以,這就是你的選擇?”
賀相看向畫上謫仙般的少年,“五殿下出身并不高,也不受寵。你確定,要將寶押在他身上?”
姜月恒并未直接回答,只是又為賀相添了盞茶。
賀相輕笑一聲,“也罷。你既早有謀算,我便也不再多問。”
“小阿恒,五日后,且讓姨父看看你的手段。”
畢竟相府這么多人的命,他自是不敢輕易賭的。
姜月恒放下茶盞,眼眸彎成了月牙,蓋住了半個漆黑的瞳仁,“請姨父,拭目以待。”
如今,這盤棋旁人都下得差不多了。
也該輪到她,來當這個執棋人了。
……
賀相的動作很快。
很快,北蠻奸細的通緝令便被掛滿了盛京城,許多武將還被罰了俸祿銀子,尤其是負責盛京治安的將軍,還各領了廷杖。
一時間,盛京的戒備都比往日森嚴了。
百姓也都惶恐不寧,北蠻人連皇子都能害,更別提他們這些普通百姓了。一時間,竟有人稱贊起振國將軍。
太子的人更是當眾護送重傷的五皇子回宮,引得百姓稱贊,帝王的賞賜更是流水一般往東宮送。
姜月恒懶懶地躺在貴妃榻上吃著葡萄,她聽著云煙的描述,唇角微微彎起。
抓這些個不存在的北蠻細作,想來也夠這些人折騰一番了。
太子有苦難言,這表情一定很精彩。
“姑娘,不好了!”
她的另一個侍女,云霧,有些慌張地跑了進來。
“姑娘,您讓奴婢一直盯著二房那邊。剛才奴婢聽到,二老爺在和傅尚書商量您的婚事!現下正在請人合八字呢!”
姜月恒揉了揉眉心,有些煩躁的深吸氣。
這兩個老東西還真能折騰!凈給她找茬!
好啊,合八字是吧?
她就讓這家人合出個門當戶對來!
“云霧,云煙,你們過來。”姜月恒招了招手。
她傾身,在兩人耳畔低語了幾句。
云煙突然睜大了雙眼,“姑娘……”
她沒聽錯吧?姑娘這招,也太狠了!
倒是云霧,唇角微微彎起,有幾分躍躍欲試。
敢惹她家姑娘,這些人也配!
姜月恒扶著云煙的手起身,振了振衣袖。
這么著急給她定親啊……那她大概猜到,去蓮華寺祈福會給她下什么套子了。
姜家二房的人也真是蠢,翻來覆去就那么幾招,嘖。
姜月恒一路走至正殿,路上的侍女唯恐觸了她的眉頭,紛紛低著頭不敢看她。
要么說她這二嬸左右逢源,幫著姜遠思賺得盆滿缽滿呢。
瞧瞧,還沒跟傅家成為親家呢,就跟傅夫人聊得這般融洽。
“聊什么呢,這么熱鬧?”姜月恒揚眉笑道。
冷厲的聲音,帶著幾分霸道張揚。
熱鬧的氣氛,瞬間沉肅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