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學堂中總有人辱罵我們,說我們是私生子,不配跟他們在一起……”
姜月恒深深吸氣,“領頭人是誰?”
“傅家三公子,傅春景。”姜云晏回答的很干脆。
不管長姐是不是演戲,總管是要出面幫他們主持公道的。既如此,何不利用一二。
“傅家?”姜月恒笑了出聲,“又是傅家?”
她抬頭,望向面前劍眉星目的少年郎。
怪不得兩人今日敢來觸她的霉頭,趁著她心情極差的時候來道謝。
原來是想順帶著提起此事,好讓她對傅家的仇恨再深一分,順便替他們自己報仇啊。
她重新審視著面前的兄妹二人。
隱忍不發,靜待時機,一擊必中。小小年紀就有這般心性,她果然沒有看錯人。
姜云晏被她看的有些許心虛。他斂了斂眉,生怕姜月恒察覺到他這些小心思。
“長姐……”姜月盈忙上前,拂了拂身,“長姐莫怪,浪費了長姐的心意是我們的錯,我們明日便去給傅三公子道歉。”
“不必了。”姜月恒緩緩站了起身。
“傅尚書,似乎掌管著兵部?若我記得不錯,給將士們的軍餉和糧草補貼,都是他們負責吧?”
姜云晏頷首。
姜月恒揚唇笑了笑,窗邊的牡丹花,嫣紅醒目,荼蘼艷麗。
她隨手摘了朵,捻著花瓣上的花粉,“眼下要緊的是準備隨貴妃去禮佛,學堂一事,我自會幫你們。”
她背對著他們二人,聲音冷若幽冥一般,“往后,有話直說,莫在我面前耍這些小心思。”
姜云晏心下一驚,忙拉著姜月盈朝姜月恒跪了下去。
“長姐恕罪,我們……”
話音未落,姜月恒便將他們二人扶起他們,“我沒怪你們。”
“長房如今只有我們三人撐著,若是我們還不能同心協力,便給了旁人可乘之機。”
她勾唇笑了笑,語氣難得的溫和,“回去吧。這件事,我會處理。”
姜云晏深深地看了眼姜月恒,才和姜月盈一起,轉身離開。
“姑娘。”
兩人走后,云煙和云霧猶豫開口,“奴婢瞧得出來,您是想對六公子和七姑娘好的。可您為何還要嚇唬他們?”
“有嗎?”姜月恒順手將牡丹給了云霧,她踱著步子,靠在軟榻上。
她自然知道,原主從前對他們兄妹二人不管不問,他們二人處境艱難只能步步為營。如今能鼓起勇氣,算準時機給自己討回公道,是隱忍了許久的,利用她也是為了自保。
可她總得讓他們知道,他們今日能成事,是她想發自內心地對他們好,而不是因為她蠢,被他們拿捏了心思利用算計。
而她看穿了他們的心思,卻仍愿意對他們好,這才能緩緩拉近距離,讓他們逐漸對她放下戒備。
人心,往往是復雜的。若是一時間變化太明顯,未免太過刻意。
還是循序漸進的好。
“今日姑娘,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同了。”云霧小心翼翼地開口,“尋常您很聽二夫人和二老爺的話的,可沒想到他們竟然這樣對姑娘。”
“二老爺不懷好意,從前對咱們姑娘好也都是有目的的。姑娘早些看清他們的意圖,反而是件好事。”云煙溫聲道。
姜月恒垂了垂眸子。
她看向掌心,還余留了點牡丹花的花粉。
“這牡丹花是哪來的?”她隨口問。
云霧回道,“是前昨日二夫人送來的,說是特意讓花匠培育的。怎么了姑娘?”
“沒什么。”姜月恒闔上雙目,“就是覺得挺好看的,你派人直接從花匠那里拿些,給傅家夫人送些,也算是替二叔母聊表歉意。”
云霧不明白姑娘什么意思,但她做事向來干凈,保證不讓姑娘被牽扯進來。
她轉身,走出屋外。
與此同時,姜云晏和姜月盈也正朝著花房走去。
姜云晏冷著一張臉,手上沾著些許牡丹花的花粉,眼底看不出真實的情緒。
“阿兄,長姐真的會幫我們主持公道嗎?她之前,從來都沒有管過我們……”她有些惴惴不安地攥著衣袖。
“你說長姐,是不是開始接納我們了?她是不是,不討厭我們了?”
姜云晏柔和地注視著她,“或許吧。”
“許是看清二老爺他們真正的面目了。這座宅院里,也只有我們,是她的親人了。”
姜月恒明明看出了他的算計,卻仍舊愿意幫他們。
那是不是說明她不僅僅是因為痛恨傅家想要單純報復,而是真的開始在意他們?不想讓旁人也欺負他們?
不管是什么原因,還是他太弱小了,才讓那些人敢有恃無恐的欺辱。
姜云晏攥緊雙拳,眼底盡是決絕。
他低頭看向姜月盈,微微一笑,“放心,有阿兄在。終有一日,我們誰也不靠,也不會有人再欺負你。”
姜月盈搖了搖頭,甜甜一笑,“我不覺得委屈,我只想阿兄也能活的輕松自在,不要因為我而整日絞盡腦汁地謀算著什么。”
“況且,阿娘就快回家了。長姐都漸漸接納我們了,說不定也會慢慢接納阿娘呢。”
少女微微一笑,圓圓的杏眸微微彎起,似是揉碎了夕陽一般溫和。
她牽起姜云晏的衣袖,笑著向前跑去。
“慢些,阿盈。”姜云晏溫聲提醒,卻也是沒有掃興的跟著她一路小跑上前。
夕陽將二人的身影拉長,落在石子小路上,模糊了二人的身影。
“阿兄,原來不被那些繁瑣規矩束縛,是這般感受。”姜月盈笑容真切,兩個淺淺的梨渦很是可愛。
身邊總有人約束,這不合規矩,那不符禮儀。
就連跟阿兄說句話都得隔著好遠,什么女德女戒,她根本就不喜歡。
長姐的屋子外那些人不敢靠近,她難得能偷得半晌清閑。
“你們在干什么!”
威嚴的聲音似是一桶冰寒刺骨的水,將夕陽的余韻撲滅。
姜月盈瞬間收斂了笑意,她連忙松開兄長的衣袖,規規矩矩地轉過身,朝著身后面色嚴肅的嬤嬤行了一禮。
“季嬤嬤安好。”
“七姑娘,看來老奴教的規矩,您是半點都沒有放在心上啊。”那嬤嬤身著一身深褐色衣裙,臉色板的嚇人。
不光嚴厲,更顯得有幾分刻薄,讓人有些喘不開氣。
她從衣袖中抽出戒尺,輕輕敲在掌心。
“七姑娘,犯了錯,就該罰。”
“男女大防不可犯,七姑娘明知故犯,懲罰翻倍。您自己說說,該罰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