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房內，姜月恒懶洋洋的靠在床榻上。

還好她明智，知道這寺廟可能沒有什么好的被褥，特意吩咐人帶了幾床來。

姜月盈和姜云晏有些緊張的站在一邊，一副有話想說又說不出口的模樣。

姜月盈鼓起勇氣抬眸，看向床榻上斜臥著吃葡萄的長姐。

長姐似乎很喜歡靠著枕頭吃東西，每次見長姐，她都是這樣一副慵懶的模樣。

“長姐……”

柔軟的聲音細弱蚊蠅，姜月盈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一步，行了個標準的萬福禮，“多謝長姐，還我們公道。”

姜月恒抬起頭看她，慵懶支頤，笑道，“怎么，現在不怕我了？”

姜月盈一張小臉瞬間紅了，她扭捏著搖了搖頭，“長姐對我們好，長姐在眾人面前保護了我們，我們心里很感謝的。”

姜云晏也抿著唇，不自在的點了點頭。

他嗓音低沉，漆黑的瞳仁凌厲深邃，“多謝長姐替我們討回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不必謝我，是你們自己心善，造就的因果。”姜月恒擺了擺手。

“且記著，今日你所做的一切，來日自會有回報。”

姜月盈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姜云晏沉著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長姐……”姜月盈糯嘰嘰的開口，甜甜的笑了笑。

“長姐肯教我們這樣的大道理，是不是說明，您沒有那么討厭我們……”

她問的小心翼翼，語氣里的試探和謹慎，讓姜月恒心中沒由來的一酸。

姜月恒嘆息一聲。

到底是個缺少父母疼愛的小姑娘，能長的這樣懂事，已經很不容易了。雖然與自己沒有什么血緣關系，但寵著她，倒也無妨。

她伸手，有些生疏的將姜月盈拉著坐在身邊，略顯笨拙的幫她縷著耳邊的碎發，“不討厭你。”

“從來都沒有討厭你。以后，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姜月盈像只受驚的小兔子，怯生生的挺直了腰背，等著姜月恒給她順毛。

她眨了眨眼睛，認真的看向長姐。

長姐眼中的情緒有些復雜，似乎還帶著她看不懂的傷感。但是她能確定，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沒有厭惡。

她有些不自知的彎了彎唇角，往姜月恒懷里靠了靠。

“用的什么花瓣沐浴？”姜月恒逗弄般的湊近，輕輕嗅了下她的烏發。

她語調輕柔，“我竟不知，我的妹妹這樣香甜。”

小姑娘哪里經得起逗，耳朵瞬間就紅了，雙頰也跟涂了胭脂般。

她害羞的笑著，頭低了幾分，“長姐若是喜歡，我給長姐送些~”

“好啊。”姜月恒眼中流露出幾分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寵溺。

她瞥向一旁一直當背景板的姜云晏，正想找些話題拉近一下他們之間的關系。

云煙卻匆匆跑了進來，“給姑娘，六公子，七姑娘請安。傅家大少夫人來了，要見嗎？”

“傅少夫人？”姜月恒瞇起眸子，眼底淬了一層冷意。

書中對傅家的家庭情況著墨不多，只是寫了傅家夫妻和三個兒子都非善類，刻薄狡詐陰險。

對傅家，她可沒什么好印象。

“長姐若是不想見，我去將她趕走。”姜云晏時刻觀察著姜月恒的神色，他斟酌開口。

姜月恒擺了擺手，“人多眼雜，若是我們將人趕走，別人還以為是我們眼高于頂，瞧不起傅家。”

“讓她進來吧。”

她再次靠回床榻上，懶洋洋的吃著葡萄。

進了這間屋子，若是再想耍橫擺架子，那她可有的是法子讓人閉嘴。

“你們坐啊，站著作甚。”她看向姜云晏兄妹，示意二人坐下。

主人都落座未曾起身相迎，這便是擺明了對傅家人并不歡迎。

裴瑛也不在意姜月恒的態度，相反，她十分感激的朝著姜月恒行了一禮。

“裴氏，問姑娘安。”清秀的容顏透著些許疲態，那雙眼睛，亦像是恍惚失神般，無精打采。

看上去就是被困在后院，慘遭磋磨的可憐女子。

姜月恒冷峻的眼底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憐惜。傅夫人為人那般刻薄，她的兒媳，想來自是不易。

“天色也不早了，傅少夫人突然造訪，所為何事？”姜月恒語氣平平。

哪曾想，裴瑛竟擰了擰眉，提起衣裙朝著姜月恒跪了下去。

“你這是作甚？”姜月恒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裴瑛卻面色決絕，她開口，擲地有聲，“懇請姑娘與我合作，滅了傅家滿門！”

她抬起頭，眼中映照著搖曳的燭火，似是燃燒著一團烈焰。

姜月恒死死地盯著她。

她忽的笑了聲，從容不迫的撐著身子坐起來，“傅尚書為人清正廉潔，是難得的好官。”

“這話我權當沒聽過，云煙云霧，你們二人送傅少夫人去醫館瞧瞧，傅少夫人怕是病糊涂了，怎么竟說些胡話呢。”

云煙和云霧壓下心底的震撼，兩人就要去扶裴瑛。

裴瑛卻甩開了兩人的手，看向姜月恒的目光，充斥著希望，“姜大姑娘，你不必處心積慮試探。”

她掀起衣袖，手臂上多處淤青和鞭打的傷痕，一道道像是猙獰可怖的蜈蚣，讓身邊的姜月盈都沒忍住抖了下。

“傅家是個魔窟，傅尚書、傅夫人、還有傅家的三個兒子都是惡魔！他們折磨我至此，難道還不允我反抗了嗎？”

“姜大姑娘，早在你用那般手段退了傅家婚事時我便知曉，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你得罪了傅家，來日傅家必會百倍報復，難道你真的甘心，淪為與我一般的下場嗎？”

裴瑛挺直了身子，那雙眼睛，寫滿了哀怨和祈求。

她看向自己唯一的浮萍，那高高在上的月亮。

姜月盈面露不忍，紅著眼睛可憐巴巴的看向姜月恒。

她可憐這個姑娘，也害怕阿姐若是真的嫁過去了，也會變得像這位姑娘一樣遍體鱗傷。

如果女子也有權力就好了，就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

如果她也是宮中的女官，就好了……

姜月恒察覺到了她的失落，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垂眸，看向裴瑛，“我能拒絕傅家一次，便有法子，絕了他們求娶的念想。”

“傅少夫人請回吧，今夜，我權當沒有見過你。”

她輕微的嘆息一聲，到底沒有同意。

她看似囂張，地位尊貴，實則毫無權力。若不張揚些讓旁人分不清虛實，怕是等不到父親回來她就被人害了。

旁人的事，還是少管吧。

萬一是針對她設的計謀，會害了全家的。

可裴瑛卻絲毫不失望，她牽了牽唇角，“若是我說，我有姜大姑娘拒絕不了的底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