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晨光熹微。
上官雨墨如同做賊一般,小心翼翼地推開秋雨宮內殿的后窗,躡手躡腳地溜了進去,正想松口氣,卻見姐姐上官雨燕正端坐在梳妝臺前,顯然已等候多時。
“姐...姐姐,你起這么早?”
雨墨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攏了攏衣襟,神色間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慌張。
上官雨燕轉過身,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絲審視,落在妹妹那略顯凌亂的發髻和微腫的唇瓣上。“昨晚你去哪兒了?”
“這里可是皇宮,不是上官府!”
上官雨燕的問話,讓雨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我睡不著,出去透了透氣......”
雨墨眼神閃爍,言語支吾。
“透氣?”
上官雨燕站起身,走到妹妹面前,直視著她的眼睛:“透到唐公公的房里去了?”
雨墨渾身一僵,俏臉瞬間血色盡褪。
“姐姐,你...你怎么......”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告訴我,昨晚到底發生了什么?一字不漏。”
在上官雨燕步步緊逼的追問下,上官雨墨知道瞞不住了,索性心一橫,將昨夜如何潛入唐驍房中,如何意外發現他并非太監,以及后來發生的所有事情,盡數說了出來。
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上官雨燕聽完,整個人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她纖細的手指緊緊攥住了衣袖,震驚、羞恥、難以置信......
然而,在這片混亂的心緒深處,一個清晰無比的念頭卻破土而出,帶著一絲讓她自己都感到臉紅的慶幸與悸動——他還是男人!
那個才華橫溢、讓她初見便心生好感的“潘安”,依舊是完整的男人!
“姐姐......”
上官雨墨看著姐姐變幻不定的神色,心中忐忑,但更多的是破罐子破摔的坦然。
她上前一步,拉住姐姐微涼的手:“姐姐,你也心儀他對不對?”
“既然如此,何必還要守著那荒唐的規矩,去用那一根木棒?”
“與其那樣,不如...不如給他!”
“咱們姐妹現在可是皇帝妻,如此也能一同羞辱了那只會用齷齪手段的皇帝!”
這番話,如同重錘,狠狠敲在了上官雨燕的心上。
對皇帝的徹底失望,對自身處境的恐懼,以及內心深處那份被理智壓抑已久、對唐驍悄然滋生的情愫,在這一刻轟然爆發,沖垮了所有的猶豫與禮教束縛。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終于,重重地點了點頭。
隨即,上官雨燕迅速冷靜下來,反握住妹妹的手,語氣嚴肅地提醒:“此事,關乎他身家性命,更是我們三人最大的秘密。絕不可讓第四人知曉!即便是死,也要爛在肚子里!”
上官雨墨鄭重點頭,她雖性子跳脫,卻也深知此事一旦泄露,便是萬劫不復。
與此同時,大皇子楊海的宮殿內,氣氛壓抑。
“廢物,一群廢物!連個小太監都殺不了!”
楊海面色鐵青,將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濺。
他面前跪著一名黑衣死士,噤若寒蟬。
“再去!這次派三十人,本皇子就不信,他還能不死!”
“住口!”
一聲嬌斥從殿外傳來,華貴妃扶著心腹宮女的手,款步而入,鳳目含威:“一點挫折就沉不住氣,如何成大事?”
她揮退左右,包括那名死士,殿內只剩下母子二人。
“母妃,那狗奴才...”楊海急切道。
“殺一個小太監,除了打草驚蛇,有何用處?”
華貴妃打斷他,繼續道:“此人如今是你父皇身邊的傳詔使,若能拉攏過來,成為我們在養心殿的眼線,豈不比一具尸體有用得多?”
楊海聞言,冷靜下來,細細思量,覺得有理:“母妃所言極是,是兒臣莽撞了。”
“只是...咱們該如何拉攏?”
華貴妃成竹在胸:“此事需從長計議,急不得。”
“你這段時間便老老實實在宮中閉門思過,切勿再授人以柄。一切,交給母妃。”
安撫好兒子,華貴妃回到自己的夏至宮。
她獨自坐在妝臺前,腦海中卻不自覺地浮現出那日被唐驍鞭撻的情景。
皮鞭破空的銳響,落在肌膚上火辣辣的痛感,以及那痛楚之后奇異升騰的快意...讓她心尖發癢,坐立難安。
那種被絕對掌控、被肆意對待的感覺,是她在虛偽壓抑的后宮中從未體驗過的刺激。
她目光流轉,落在了侍立在遠處、低眉順眼的面首小高子身上。
“小高子留下,你們都下去。”
她揮退其他內侍、宮女,只留下小高。
小高心中一喜,以為娘娘終于想起自己,連忙上前,臉上堆起諂媚的笑容,準備好好“伺候”。
然而,華貴妃卻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了那根精致的馬鞭,遞到了小高面前。
小高愣住了,不明所以。
“用它。”
華貴妃紅唇輕啟,命令道:“抽本宮。”
小高瞳孔驟縮,嚇得魂飛魄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娘娘,奴才不敢!奴才萬萬不敢啊!”
“本宮讓你抽!”
華貴妃語氣轉冷。
小高戰戰兢兢地接過鞭子,站起身,咬著牙,用最小的力氣,在空中虛晃了一下,鞭梢輕輕拂過華貴妃的衣袖。
“沒吃飯嗎?用點力!”
華貴妃不滿地呵斥。
小高無奈,只得閉上眼睛,加大了幾分力道,揮鞭而下。
“啊——!”
鞭子落在手臂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華貴妃痛呼一聲,看著雪白臂膀上瞬間浮現的一道清晰紅痕,勃然大怒,反手就是一記耳光抽在小高臉上:“狗奴才!你找死!”
小高被打懵了,捂著臉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
華貴妃看著他那副惶恐猥瑣的模樣,再對比記憶中唐驍那冷冽精準、充滿掌控力的鞭刑,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失望和厭煩。
“滾!給本宮滾出去!”她厲聲喝道。
小高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逃了出去。
華貴妃撫摸著臂上那道只會帶來疼痛的紅痕,心中空落落的,那股難以言說的渴望越發強烈。
不知他...幾時會再來夏至宮?
此刻,秋雨宮外,尚宮李婉兒帶著兩名心腹宮女,神情肅穆地前來。
見到李婉兒,唐驍心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連忙迎上前,臉上堆起熱情的笑容:“李尚宮,什么風把您吹來了?”
“些許日子不見,尚宮風采更勝往昔。”
說著,他極為自然地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油紙包,塞到李婉兒手中,壓低聲音笑道:“前幾日出宮辦事,路過‘好春光’,想起他們家的蜜餞乃是京城一絕,便買了一些。一點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還望尚宮莫要嫌棄。”
李婉兒微微一怔,看著手中散發著甜香的油紙包,又看看唐驍那真誠的笑臉,緊繃的神色緩和了幾分,不動聲色地將蜜餞收入袖中:“唐公公有心了。皇后娘娘還等著呢,請吧。”
“尚宮稍待。”
唐驍腦筋飛轉,立刻有了主意,他湊近一步,低聲道,“奴才此刻奉命暫留秋雨宮,若單獨隨您前往坤寧宮,恐惹不必要的猜疑。”
“聽聞燕美人素愛典籍,皇后娘娘宮中品書閣藏書萬卷......不如,便以皇后娘娘賞識燕美人才學,特邀前往品書閣一敘為由,奴才跟隨伺候,如此豈不兩全其美?”
李婉兒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刻明白了唐驍的顧慮和意圖。
她略一沉吟,覺得此法甚好,便點了點頭,轉身對秋雨宮的宮人道:“皇后娘娘鳳諭,聽聞燕美人雅好詩書,特請美人前往坤寧宮品書閣一敘。”
上官雨燕本就對皇后宮中的藏書向往已久,聞言眼中閃過驚喜,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應了下來:“臣妾遵旨。”
一行人遂前往坤寧宮。
皇后見到上官雨燕一同前來,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接到李婉兒遞來的眼色后,立刻換上熱情的笑容,親自拉著上官雨燕的手去了品書閣。
約莫一兩刻鐘后,皇后從品書閣出來,走到在外等候的唐驍面前,神色平靜地問道:“怎么回事?”
唐驍上前一步,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將皇帝欲掩蓋自身無能、命上官姐妹自行破身以偽造侍寢記錄的計劃,簡要說了一遍。
皇后聽完,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諷弧度,鳳眸中滿是輕蔑:“此事,也就他能做得出來!”
唐驍順勢低聲道:“娘娘,稍后您最好去一趟養心殿,與陛下說說話,讓他覺得,您并未從奴才或燕美人這里探聽到任何消息,以免陛下心生猜忌。”
皇后聞言,瞥了唐驍一眼,淡然一笑:“你倒是機靈。放心,即便你不提醒,本宮也會去。”
下午時分,上官雨燕懷抱著幾卷皇后賞賜的珍貴孤本,臉上帶著心滿意足的紅暈,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坤寧宮。
......
是夜,秋雨宮內殿。
燭火搖曳,上官雨燕仍捧著從坤寧宮帶回的孤本,看得入神。
上官雨墨洗漱完畢,見姐姐仍無動靜,忍不住出聲催促:“姐姐,時辰不早了,你...還不準備一下嗎?”
上官雨燕目光仍停留在書頁上,只是象征性地點了點頭,含糊地“嗯”了一聲。
雨墨見狀,挑了挑眉,故意說道:“既然姐姐今晚不去,那...我可就自己去了哦?”
說著,作勢便要往外走。
“等等!”
上官雨燕猛地抬起頭,合上了手中的書卷,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被堅定取代:“我...我去。”
子時,萬籟俱寂。
唐驍住處那扇不起眼的后窗,再次被輕輕推開。
一道與昨夜幾乎無二的嬌捷黑影,翻窗而入,落地無聲。
唐驍聽到聲響的瞬間,便從淺眠中醒來。
他沒有點燈,憑借著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和來人的輪廓,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將那道溫香軟玉攬入懷中。
入手觸感依舊玲瓏有致,然而,就在擁她入懷的剎那,唐驍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同。
懷中人兒的身體不似雨墨那般柔韌中帶著習武的緊實,反而更顯嬌軟;她的呼吸更為清淺,帶著若有似無的墨香書卷氣;就連那瞬間的僵硬,也帶著不同于雨墨的羞怯。
這不是雨墨!
唐驍心中警鈴大作,幾乎是立刻松開了手臂,后退半步,借著月光看向黑暗中那雙同樣帶著驚愕的眸子,試探著低聲喚道:“雨燕小姐?”
上官雨燕心中巨震!
她自認已將妹妹的神態動作模仿了**分,連父母在匆忙間都難以分辨,他...他怎么可能在黑暗中,僅憑一個擁抱就認出自己?
身份既已被識破,她索性不再偽裝。
她抬手,輕輕理順了微亂的發絲,在朦朧的月光下抬起臉,直視著唐驍。
雖然臉頰如同火燒,她卻努力保持著鎮定,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勇氣和坦然:
“唐...唐公子果然敏銳。”
她頓了頓,繼續道:“既然命運弄人,將我們姐妹置于如此荒唐境地......我...我亦不愿將那女兒家最珍貴的一步,交給那些毫無情感的物件褻瀆。”
她的聲音漸漸穩定,目光清澈而堅定:“雨墨可以,我...我亦可。”
“今夜前來,別無他求,只愿...只愿能如妹妹一般,將此身...托付于公子。”
“還望...公子莫要嫌棄,成全于我。”
話音落下,屋內陷入短暫的寂靜。
拒絕?
他從未想過。
到嘴的肉豈有不吃之理?
更何況是上官雨燕這樣才貌雙全的絕色。
他的身份已然暴露,與其忐忑不安,不如將錯就錯,把這對姐妹花徹底變成自己人。
在這吃人的后宮里,多兩個死心塌地的盟友,尤其是身份特殊的上官家女兒,對他只有好處。
“嫌棄?”
唐驍低笑一聲,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指尖感受到她肌膚的微顫:“能得到你們姐妹傾心,是我唐驍的福氣。”
他不再猶豫,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上官雨燕驚呼一聲,下意識地環住他的脖頸。
“既然你們姐妹都選擇了我,”
唐驍抱著她走向床榻:“從今往后,你們就都是我的人了。”
衣衫不知何時散落一地,床幔搖曳。
此夜,不似昨夜那般如同疾風驟雨,席卷一切。
倒更像是一幅需耐心勾勒的工筆畫卷,在月光下徐徐展開。
起初是試探的生澀,帶著微微的顫栗,隨后漸漸化為一種無聲的默契與交融。
當月光在窗欞上緩緩移動,見證著這幅獨特畫卷的最終完成。
上官雨燕緊緊依偎在唐驍懷中,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淚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