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孟環燕擔憂的事情是嫁妝。
宰相府中對姨娘庶女并不吝嗇,不過都是表現在吃喝用度上,能到她們手上的現錢只有月例銀子。
她又是這般鮮嫩的年紀,自然什么新鮮玩意都想嘗試,月例銀子很難有剩余。
她能帶走的也就是半箱首飾以及幾件漂亮衣裳。
她娘親陸姨娘膽小怕事,雖然杜詩茵有病在身,將府中事務分了少許給她管理,她卻不敢有半點藏私,一點體己銀子都沒有昧下。
得知她做了丑事,娘罵了她許久,才將壓箱底的兩張泛黃的銀票給了她。
總共也才兩百兩,看那色澤,明顯是存了多年的。
她本不想要,可一點銀兩都沒有,到了關家難免不受待見。
即便拿了娘的銀子,一個官員的正妻就這么點嫁妝,也還是不夠體面。
坐在晃悠的馬車內,孟環燕心里想的都是嫁妝這件事,并沒有意識到即便孟菱歌退親,關意桉也完全沒有娶她為妻的意思。
至于剛才關意桉對她的粗暴,她認為不過是男人落了顏面,遷怒于她罷了。
別的方面她或許比不過孟菱歌,但若論哄好男人的手段,她自認難有對手。
花轎行到后院與前廳中間,關意桉本想繞路避開前廳,不與賓客及溫止陌孟菱歌碰面,灰溜溜將孟環燕悄悄抬走算了。
他來過宰相府多次,知道有小路可以不經前廳,直接出府。
可花轎正準備轉彎時,便出來一個面貌周正的侍女帶著幾個侍衛攔在花轎前,喜笑晏晏道:“關公子,這條路擺滿了溫世子帶來的聘禮,無法通行,您還是從前廳過吧。迎親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用不著避著人吧。”
“你……”關意桉氣極,沒想到現在區區一個侍女都敢取笑他。他記性極好,從侍女所穿衣物一眼認出其是安順王府的人。
他抬頭往小路看去,前方不遠確實有兩排紅色箱子擺在路中間,將整條路堵得嚴實。
若是將紅色箱子碼在小路兩側,勉強還可以讓花轎通行,可現在箱子是突兀的放在路中間,別說花轎,連行人都無法通過。
關意桉知曉這是安順王府的人故意使壞,就是想看他出丑,哪怕他派人將箱子挪開,依舊還會有別的手段讓他只能走前廳。
溫世子一個癡傻之人應該沒有這么多心思,不知是他手下人替主子出氣還是受人指使,此舉實在欺人太甚。
孟菱歌已經被他們安順王府搶走了,溫世子還揍了他一頓,他像個落水狗一樣狼狽凄慘,安順王府卻還要羞辱他。
關意桉眉目冷沉,問道:“溫世子與孟大姑娘是不是還在前廳?”
侍女嬌笑著道:“是。溫世子帶來的聘禮足有四大馬車,現在還未搬完,孟大姑娘的嫁妝也極為豐厚,這一來一回,,一搬一送,可得費些功夫呢。”
關意桉當然知曉孟菱歌的嫁妝繁多貴重,他看過嫁妝清單,雖算不上十里紅妝,卻至少價值萬金。
孟菱歌的嫁妝傾盡了宰相府的一半財力,除了公主出嫁外,京城再無人有這么豪橫的陪嫁。
良田商鋪,金銀財寶,生活用品,家具箱籠一應俱全。
孟行淵送給關意桉的小院,他已住了月余,卻一件像樣的東西都沒有置辦,全家都等著孟菱歌的嫁妝,嫁妝一到便什么都齊全了。
如今全便宜了溫世子那個傻子,而他只能帶著一個一貧如洗的庶女回到那個一無所有的空院子。
現在他們還要以勝利者的姿態邀請他去看,那些與他失之交臂的財富,好誅心的手段!
既然避無可避,那他便如這些人的意,好好兒去看看。
好好兒記得孟菱歌與安順王府今日給他的屈辱,總有一日,他會把這些屬于他的東西再奪回來,把這些人給他的屈辱加倍還回去!
他轉身大步帶領花轎往前廳走去,腳下幾步的時間,他臉上的陰森寒意便轉變成謙和溫厚,真成了一臉欣喜來接親的新郎。
一路遇到各種打量取笑的眼神,他都回以真誠一笑,對湊過來賀喜的賓客,他也拱手道謝,盡顯從容風度。
前廳院落中間的空處,現在兩側已經擺滿,一側是安順王府帶來的聘禮,一側是孟菱歌的嫁妝,琳瑯滿目,一直蜿蜒延伸到府外。
孟菱歌的花轎未落地,停在院落門口,溫止陌正與孟行淵低頭輕語,花轎兩旁圍滿了親友賓客,恭賀稱贊聲不絕。
饒是做足了準備,關意桉依舊覺得這一幕刺眼得很,這一切與他料想的迎親一模一樣,只不過那個屬于他的位置換成了溫止陌。
關意桉一出現,熱鬧喜慶的氣氛一下子停滯,賓客的臉色 的表情都有點意味深長。
“岳父大人,溫世子。”關意桉嘴角帶笑,主動湊上前去,拱手道:“恭喜岳父大人喜得良婿,恭喜溫世子與孟大姑娘喜結良緣,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賓客想從他的臉上或者聲音中尋摸點不對來,卻發現他笑容真摯,聲音平緩,竟有幾分真心實意的感覺。
有人在心下喑道好有城府,有人則在心中暗呸了一口,虛偽造作。
孟行淵應付的點了點頭。
溫止陌謹慎的攔在花轎前,看著他道:“你離我的小菱兒遠一點,你再敢跟著她,我便撞死你!”
關意桉見他兇神惡煞,心下有點發怵,卻依舊強撐著道。
“溫世子,今日之后我們就是連襟了。菱歌是個好姑娘,是我配不上她。當然我的條件也遠不如世子,她選擇你本就在情理之中。菱歌先前說成全我,實則倒是成全了她……”
這話的酸味太過明顯,連溫止陌都聽出有些不對。
“你是不是在說我娘子的不是?”
關意桉冷笑不語。
冬青憤憤不平,應聲回道。
“是的。世子爺,關公子拐彎抹角說我家小姐嫌貧愛富,所以才與他退親選擇您的。”
她就知道關意桉沒安好心,費這么些唇舌還是想給小姐潑臟水,明明是他做下丟臉之事,卻總想把罪行安到小姐身上。
“欺我娘子!拿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