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
關意桉已被關在孟府將近十日。
這十日間,侍衛幾乎每天都會將他打一頓,逼他說出謀害孟府的原因。
開始時關意桉咬緊了嘴不開口,反正這些侍衛的拳腳對他而言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刑罰,只要不打他的臉,他就很能扛揍。
如此過了幾天后,他發現孟行淵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危險,他便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既然孟行淵都知道他要進宮告狀這件事了,那此事他便抵賴不掉,他越是什么都不說,孟行淵越會感覺這背后還有不可告人的真相。
他就更加危險。
想通了這一點,關意桉便在第二日,裝作實在受不了挨打,坦承他確實有意進宮告狀,原因是在江南時與孟菱歌發生了一點小沖突,心中有怨蓄意報復。
孟行淵聽聞后對他的敵意果然少了幾分,但還是不太放心,又命令手下繼續打了他幾日,這幾日關意桉都一直堅持這個說法,且開始示弱求情。
他知道孟行淵這人耳根子太軟,否則當年也不會因為他多次求親,多說了幾句好話,就將嫡女孟菱歌下嫁于他。
如今孟行淵已經快相信他了,只要他再加把勁,便能從孟府逃出生天。
聽到有熟悉的腳步聲靠近刑房,關意桉原本有氣無力的呻吟馬上凄慘,嘶啞起來。
“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饒了我吧。只要饒了我,我便再也不到京城來了……啊,痛死我了,我身世飄零,世間唯有一個親人,雖然心生惡念,有報復之意,但更多的還是為了賞錢,有了賞錢才能尋到小人妹妹,我已知道錯了,你們就放了我吧……”
孟行淵關了他這么久,定然已經將他的身世行蹤都查清楚了。幸好他這張臉是鄭青山的,鄭青山的身世行蹤都隨便他去查。
不僅不怕查,這個身世還非常可憐可嘆。
他說得聲情并茂,將鄭青山的悲慘無奈全部表達出來,幾乎整個人都代入了進去。
門外的孟行淵聽得都有幾分心酸同情。
關意桉猜的沒錯。
孟行淵關著他的這些日子,已經派人將鄭青山查了個底兒清。
他什么時候進的公主府,何時去的江南,有個失散的妹妹,又是何時回京,包括回京后見了哪些人,都已經被孟行淵知悉。
查出的結果與關意桉被拷打之后說出來的基本一致,這無疑加深了孟行淵對他的信任。
雖然孟菱歌的信中提及此人很危險,瓊霄公主給他的信件中更是建議他永絕后患,但孟行淵卻還是狠不下心,取此人性命。
在他看來,這個年輕人幼年失了父母,少年之時便出賣色相服侍瓊霄公主,一直在攢錢去尋找失散妹妹,確實算得上身世飄零,孤苦無依。
雖然因一時貪心,生了惡意,但罪不至死。
只是如今皇上對孟府生疑,此人知曉孟菱歌懷了北疆王孩子之事,如果放了他,總感覺是個隱患。
放與不放,孟行淵已猶豫了兩日。
現在關意桉主動提出再不回京城,無疑讓孟行淵心中釋放的天平又微微傾斜了些許。
他從角落走出來,打量著吊在刑架上的關意桉。
孟行淵提醒過手下,只給對方一點顏色看看,不要傷了內臟與手腳。
所以關意桉身上看著青紫交加,狼狽可憐,其實都是些皮外傷,涂藥后休息幾日便可痊愈。
但連續十來日的皮鞭棍棒交加,疼痛與折磨也非常人所能忍耐,因此關意桉的慘叫,倒也說得過去。
“你以后當真再也不來京城了?”
關意桉無力的點頭,可憐巴巴地道:“您放了我,我再也不敢來了,我馬上滾……”
孟行淵點了點頭,勸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聽聞你讀過幾年書,應當知曉這個道理。如今朝廷內憂外患,皇上又疑心甚重,你縱便是走到他面前揭發此事,也未必討得了好。”
關意桉應和道:“我知道,我不去了,我真的不去了。我去外地尋我妹妹,再也不到京城來。”
孟行淵命手下將關意桉放下來,親自給他倒了一杯水。
“你能想明白就好。此事若是遇到別的官員,肯定會殺人滅口,但我孟行淵手下從無冤死鬼,你心生惡念,到底還沒釀成大錯,我便再給你一次機會。關你這十日,打你這十天,便算抵消了你欲害我滿府的罪過。我會派人送你離開京城,往后你改邪歸正,未必沒有出人頭地,找到親人之日。”
關意桉聽著他的勸慰,知道孟行淵已經決定放他離開,心下興奮,面上順從,接過那杯水就一飲而盡。
“謝……啊……”
他準備說幾句感謝的話,可張口用盡了力氣,都吐不出完整的詞句來。
關意桉震驚地指著孟行淵,眸光驚恐。
這老家伙何時變得如此歹毒陰險了?
孟行淵看著他,低聲道:“你別害怕,這藥只是暫時毒壞了你的嗓子,約莫等個一年半載,還能恢復。你也別怪我,此事關系我孟府上下一百多人,我不得不慎重對待。我會讓手下給你準備百兩銀子,足夠你衣食無憂的過好幾年,算是我對你的補償。”
一年半載后,菱歌的孩子都差不多生下來了。依如今的局勢,那個時候皇上與北疆王應該已分高低,到時也就不怕此人再去圣前告狀。
這是孟行淵絞盡腦汁想出來的兩全之計。
原本他是想弄點藥讓此人失憶的,可藥館配不了這樣的藥,他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毒啞此人的嗓子。
孟行淵為了杜絕后患,又不傷人命,算得上煞費苦心。
關意桉聞言心下暗松一口氣后,繼而翻涌而上的是刻骨的恨意。
這老家伙滿嘴仁義道德,傷了他的嗓子,讓他告不成狀,還想要他感恩戴德,根本就是偽善!
關意桉恨得咬牙切齒,但面上卻是極力忍耐,裝出一副無奈接受的可憐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