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止陌面容沉靜,卻是輕嘆了口氣。
“曹叔,本王能有今天,有你一半的功勞。若你犯別的錯,哪怕是刺殺本王,我都能原諒你一次。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動本王的王妃,她是本王的底線。無論是誰,無論是什么理由,只要傷害到她,本王都不能諒解。
溫止陌準備親自去尋找孟菱歌時,孟菱歌派來通知他的暗衛恰時趕到,聽聞暗害孟菱歌的人極有可能是曹然時,溫止陌非常意外。
這位亦叔亦父的長輩,是他在軍營中最信任的人。
且他與孟菱歌的事情一直未瞞曹然,曹然并未有過任何不喜。若真要說有,便是出發前曹然提及他以后三宮六院,他言提不會納其他女子時,兩人有過幾句爭執。
他不認為這點沖突就能令曹然對孟菱歌下手。
雖然意外,但他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傷害孟菱歌的人。所以他當機立斷設下陷阱,讓曹然主動露出破綻。
眼下人臟并獲,曹然的動機對他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信任的人本就不多,如今又少了一個。
曹然低下頭來,振振有詞道:“王爺,屬下不求你的諒解,若是我的死,能讓王爺明白帝王與王爺的區別,屬下死而無憾。屬下并不阻攔王爺登帝后立王妃為后,但后宮之中絕不可能僅她一人。王爺越是不忍傷她害她,越是應該早做定奪,否則下屬是動手的第一人,但絕對不會是最后一個!”
皇上的后宮并不是他一個人可以決定的。
三宮六院每個位置都有人盯著,孟菱歌一個人占了這么多人的位置,勢必成為眾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若想安穩,絕無可能!
溫止陌看著曹然,“規矩本就是人定的,等本王做了天子,若連后宮的主都做不了,那這天子誰愛當誰當!實話告訴你,本王想做皇上,為的就是護她安穩。誰敢動她,便是與本王為敵。本王沒什么大志氣,一生僅想護一人而已。”
曹然痛心疾首。
“王爺中毒期間得王妃照料,感情自是與他人不同。但許她后位,便是再大的恩情也夠還了。王妃確實有才有貌,可這世間女子多才多藝之人數不勝數,就是剛才那位姑娘,亦是難得的美人。王爺多接觸一些,興許想法就變了,根本沒必要因為這點小事而影響江山穩定,君臣離心。”
“夠了。”溫止陌轉過身去,背對曹然。“你我觀念不同,再爭執也沒有意義。我得你相助,才有今日成就,原本是想事成之后,授你爵位,讓你晚年顯貴。可如今事未辦成你便對我的私事如此心急,又傷了王妃,注定我們沒有君臣的緣分。本王給你一筆銀兩,稍后你便離去吧。”
念及知遇之恩,溫止陌最終還是沒殺曹然,然而對曹然來說,既未說服溫止陌,又被趕出軍營,還不如殺了他。
曹然老淚縱橫。
“王爺真的要趕我走?”
溫止陌點頭,“若是別人動本王的王妃,本王不會與他廢話,甚至都不會再與他見面。你得慶幸你剛才沒有動手,若你剛才那刀扎了下去,此時也沒有和我說話的機會。但本王已對你破例太多,絕對不可能再將你留下,讓你還有傷害王妃的機會。”
曹然知曉他不會再改變主意,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問道:“王爺能不能再告訴我,王妃可有受傷?腹中胎兒可還在?”
其實他心中已經有答案了,溫止陌的意思明顯是幸虧王妃無事,否則早就讓他血債血償了。
但他為了害孟菱歌落到這種地步,對方卻毫發無傷,他實在是感覺太虧。
“她很好。”溫止陌看著曹然,冷聲道:“你不要再打任何主意,本王會讓人盯著你。這次放了你,你我之間恩怨已了結,本王不欠你的。你再敢動她,本王會讓整個曹家陪葬。”
曹然苦笑一聲。
他被趕出軍營后,比尋常百姓也強不到哪里去,又哪里還有能力再對付孟菱歌?
可憐他一門心思為溫止陌著想,溫止陌卻處處防著他。
戎馬一生,他在戰場也殺不動了,如今溫止陌又不信任他,走就走吧,只是曹家原本可以跟著他飛黃騰達,如今卻因為他的一念之差再次落于谷底。
特別是女兒,還在做著皇妃的美夢,卻馬上就只是一介平民女子了。
想到這里,他鼓起勇氣道:“屬下有個女兒,喜愛舞刀弄槍,膽大心細,只怕一時接受不了此事,王爺將她留在身邊,當個粗使丫頭使喚,且先收留她一些時日可好?”
曹然這句話說完,發現溫止陌眸中最后一絲溫情都沒了。語氣冰冷,不近人情。
“本王身邊照顧的人都是王妃安排的,本王做不得主。但本王不會再讓你有見王妃的機會,所以此事無法安排,你早些收拾東西吧,本王讓人送你一程。”
曹然知道所謂送他一程,只是派人盯著他,確保他離開,并且不會再去暗害孟菱歌而已。
他只覺悲哀。
溫止陌為了一個女人,竟然對他這個昔日的恩人如此不留余地。
連收留他的女兒這么小的一件事,都不愿答應。
“王爺,您還年輕。想事情固然簡單,總有一日,您會明白,屬下今日所為,全是為您考慮,屬下今日之言,全是發自肺腑。王爺讓屬下滾,屬下不會再厚顏強留,此去江湖,猶望北辰,惟祝王爺早日登帝,河清海晏。”
溫止陌面色沒有一點松動,曹然再不抱希望,慢慢站起身,落寞推門往外走去。
溫止陌緩緩走至門邊,只能看到曹然低頭走出院門的一方背影。
曹然那向來挺拔的身形,竟在這瞬息之間塌陷微沉,有如枯枝折腰。
溫止陌心下微涼,尚未觸及帝位,便先失了手下最信任的大將,這便是高處不勝寒么?
不,只要娘子還在身邊,哪怕天下與他無敵,他都不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