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公公與三個犯錯的宮人都被帶了下去,地上的珠簾及香灰全部清理干凈。
陰風刮得比先前更猛烈,沒有珠簾的阻礙,全部灌入勤政殿。青煙被攪動得瘋狂擺動,絲絲縷縷,仿若群魔亂舞。
皇上靜坐其中,看不清表情。
一個小太監匆匆跑來,稟告道:“稟皇上,冷宮的惜嬪不見了,奴才在冷宮找遍了,都沒看到人,門口的侍衛說沒看到惜嬪出門,可是能找的地方奴才都找過了,不知道一個大活人怎么會突然消失了……”
冷宮侍候的人本來就少,惜嬪大方,入住以后身上的好東西基本都拿來打點關系,故而只要她不逃出去,侍候的人并不為難她。
昨天送晚飯時房間里便沒有人,他只以為惜嬪在冷宮閑逛,將飯放在桌上就離開了。
早膳他懶得送,等到中午去送午膳時才發現惜嬪還是不在,昨晚送的飯菜都沒有動過。
他這才驚覺大事不好,將整個冷宮里里外外找了個遍,卻還是尋不到人,只好跑來向皇上稟告。
皇上先前見太監神色,還以為是北疆王派兵打進來了,他這邊都到與北疆王一較高下,生死相爭之時,一個冷宮棄子丟了哪用得著慌里慌張過來稟告,簡直是存心給他添堵。
多半是有冷宮守衛見皇宮被圍困,認為有機可乘,被孟夕瑤美色所誘惑,偷偷將人藏了起來。
他本不想管這等小事,又覺得若是不管,助長了這股歪風,守衛全都監守自盜,皇宮內豈不是亂了套?
陰風肆虐,皇上陰沉的臉在青煙后頭明明滅滅。
“人怎么可能會消失?現在整個皇城水泄不通,她能逃到哪里去?帶人去查,去找,掘地三尺,也要將惜嬪,與助她逃脫的賊人找出來,剝皮抽筯,以儆效尤。”
“是。”小太監答應著,“奴才手下人不夠,能不能調幾個勤政殿的人?”
皇上心火直冒。
勤政殿這群廢物,事也辦不好,今兒這三人還生了弒君的心思,想來還是懲治的不夠,將他們帶去搜人,目睹一下背叛君主的下場也好。
“多帶些人去,將人搜出來后,讓各宮的奴才都過去看看,背主私逃的后果。”
北疆王就算攻打,也還有皇城守衛的十幾萬官兵抵抗,一時半會打不到勤政殿來,他這里用不到這么多人,何況他還有以夜簡夜繁為首的暗衛隊保護。
小太監得了命令,在勤政殿領了上百太監宮女離開,只剩下十來個貼身侍奉皇上的人。
一大隊人風風火火離開,須臾,內官總管任公公急步跑來,還未進門便大喊:“皇上,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剛剛才被驚嚇過,又來?
這回皇上并未太過驚慌,只冷冷盯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太監道:“你最好是真的有大事,否則朕便拔了你的舌頭。”
任公公好似沒聽到這句話,繼續焦急道:“皇上,北疆王打進來了!東西南北四道大門同時被攻打,御林軍以及官兵同時應戰,依舊擋不住叛兵的攻勢……”
“擋不住也要擋,全部的人都給朕上,你和朕說這些做什么,難道要朕親自去對戰北疆王嗎?”皇上拍桌而起,“北疆王的兵馬不比朕多,就算勝不了,也不可能這么快落敗,你現在造謠生事,禍亂人心,意欲何為?”
任公公都要急哭了,跪下道:“皇上,奴才也不知怎么回事,皇宮的馬廄被人動了手腳,馬匹全部腹瀉,根本派不上用場,武器庫的鎖出了問題,怎么也打不開,還有后廚的水都老鼠屎污染,我們的人既無馬匹,又沒有武器,連口水都喝不上……”
御林軍與官兵本就沒有虎翔軍英勇善戰,如今又出了這么多的差錯,應戰之力大打折扣,要不是北疆王的人手下留情,對投降或是昏迷的人并未趕盡殺絕,只怕現在已是死尸堆成山了。
皇上身體無力坐回原位,看向銅鶴香爐,那節龍袍已燃盡,青煙看著越來越淡,似乎又要斷了。
再開口時他已做好決定,鎮定道。
“傳朕命令,將東門殘余勢力調往西門,務必保證西門在控制范圍內,掩護朕從西門離開皇宮。”
皇城是守不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他此番逃出去,來日亦可以像北疆王一樣殺回來。
他早有這個準備,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么快。
任公公聽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并沒有太意外,畢竟大勢已去,再留下來不是被俘就是被殺,惜命的皇上當然不愿接受。
但皇上話語中的意思好似并沒有意向帶其他人走,這就令他有點捉摸不透了。
任公公小心翼翼地開口。
“皇上,可要通知皇后貴妃,以及太子皇子皇女們,與你一同離開?”
皇上橫眉一掃,“來不及了,將十七皇子帶上,其他人不用通知了。”
生命攸關之際,顧及的人越多,生機越少。
他本就薄情寡義,帶上十七皇子只是他已年邁,必須要有一個皇嗣而已。
選擇最小的一個皇子,亦是怕已成年的皇子不受他管控,在關鍵時刻背棄他。
任公公沒想到皇上連最親近的身邊人,以及兒女全都不顧,只愿意帶一個四歲的十七皇子逃命。
可皇上的命令不是他能置疑的,聽清楚后便準備聽令退下。
皇上等不及他退出殿外,便用暗號催暗衛現身。可雙手輕扣龍案兩次,依舊沒有一個暗衛前來。
皇上坐不住了,大聲喚道。
“夜簡,夜繁,聽令!”
窗外終于跳進來兩個黑衣人。
“馬上護送朕前往西門……”皇上說到這里,才看到兩個暗衛的臉,驚得退后幾句,不敢置信道:“怎么是你們?朕的暗衛呢……”
任公公已退到門口,聽到皇上的驚叫,又轉頭看去,視線落到兩個暗衛身上時,甚至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