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站住!” 孤老太太提腿欲追,卻被打手攔住。
現下打手已知她身份,態度恭敬,但阻攔的語氣依舊堅決。
“老夫人,您回吧。別讓我等為難。”
雖是大白天,但這瀟風館內嘻笑歡騰聲不斷,暗巷周圍也有行人經過,孤老太太害怕被熟人看見,僵持過后還是萬般不甘地低頭離開。
兩手指甲緊握到扎進手心,步伐踉蹌到大半個身子都靠在吳婆子身上,孤老太太心如刀絞,直到出了暗巷,坐上出門時的馬車,才忍不住哭出聲來。
“他果真是恨我,這孽障竟然恨我到這種地步……出了這么個糊涂東西,孤府只怕是要完了,老婆子我亦是難得善終……”
她本以為年輕人鬧鬧性子,折騰一些時日就會消停下來。
可如今,仕途與前程都被孤硯給折騰沒了,他卻還不醒悟。
她再厲害要強,已是年邁老人,撐不了孤府多久,孤硯再這么下去……
孤老太太不敢深思,只覺前路黑暗,看不到希望。
吳婆子輕輕拍著孤老太太的背,長嘆一聲道:“老夫人,你與公子可是最親的人,祖孫倆哪有那么深的仇,把話說開了就沒事了。”
“你剛才也看到了,這孽障根本就沒心思聽我說話?!惫吕咸袀?,一臉委屈。
“他無父無母,我不從他考慮,誰為他考慮?他這么好的身份地位,人才相貌,卻偏偏要娶一個嫁過人,名聲不好的女子,我不同意他就懷恨在心,不惜毀了自己的前途與名譽。”
“這下可好,如今他的名聲比那孟家三女還臭名昭著。先前是我孤府看不上人家,現下孟家三女該嫌棄他了。你說說,到底是我的錯還是這孽障的錯?”
吳婆子長吁短嘆。
“老夫人良苦用心,公子至情至性,是難辨是非,難分對錯的。只是……”
看吳婆子欲言又止,孤老太太催促道:“只是什么?”
吳婆子將孤老太太眼角淚痕擦干,神情擔憂道:“只是現下看來,公子確實傷心過度,一味頹廢潦倒,由著他在這些臟地方繼續混下去,莫說光耀門楣,若是染上……”
一語未盡,孤老太太卻是嚇得面如土色。
煙柳巷與男風館是最骯臟之地,孤硯日夜流連,萬一染上什么臟病,那他就真的死定了。
孤府就真的要絕后。
“我當然不想他繼續混!問題是這孽障現在不聽我的,但凡還有法子,我現在就不會在這里光顧著傷心了?!惫吕咸曇魸M是疲憊,“只要能讓硯兒變回之前那個懂事孝順的孩子,哪怕要我的命,我都甘愿?!?/p>
吳婆子眸光微亮,“老夫人真這么想?”
“當然?!惫吕咸R上打起精神,“你有法子?”
吳婆子點點頭,輕聲道:“想讓公子變回去。倒也沒那么難,依老奴說,解鈴還須系鈴人吶,要打開公子心結,還是得從孟三姑娘身上下手。”
“你是說讓我去找孟夕瑤來勸硯兒?”孤老太太眉頭緊皺。
“可硯兒現在的名聲不是一般的差,我那日說的話又過分了些,只怕她不會同意?!?/p>
當初指著人家姑娘的鼻子罵不知廉恥,不準她與孤硯見面,如今又可憐巴巴的湊過去求人家來勸孤硯,這丟人的事光想想,孤老太太都感覺面上無光。
但為了挽救孫兒,孤老太太硬著頭皮豁出臉面倒也能做。
問題是之前把人得罪狠了,如今她愿意低頭,人家也不見得愿意幫忙。
吳婆子見她并不像之前那般抗拒孟夕瑤,心知有戲,便看著孤老太太認真道。
“您想想,公子為了孟姑娘自毀前程,一蹶不振,那孟姑娘對我家公子又怎么可能毫不關心?眼下外面這么多風言風語,說不準孟姑娘正為此茶飯不思,心煩意亂,只是因為您對她太過反感,她不敢有所動作罷了。”
“你說的有點道理?!?/p>
“老奴早就打聽過。這孟三姑娘在宮中確實不曾侍寢,穢亂之事更是子虛烏有。您之前說,孟三姑娘是禍家女子,無人求娶,這話就更不對了,老奴聽媒婆說,給孟三姑娘提親的人就沒斷過,其中也有比公子條件更好的,只是孟三姑娘一直未同意。說不準她還在等著公子呢?!?/p>
孤老太太越聽越是心下難耐。
“這些話你之前怎么不說?”
吳婆子膽怯道:“老夫人您對孟三姑娘誤會太深,別說老奴了,公子但凡提她一句,您都要生好大的氣。這回要不是實在沒法子,老奴也不敢提她。”
“若你所說屬實,那倒是老婆子我的錯。”
孤老太太語氣遺憾,垂頭喪氣。
“其實有時我也在想,那孟三姑娘才十幾歲的年紀,如果可以自己做主的話,怎么可能愿意嫁給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如果她真的做下穢亂后宮的事,按前皇的心性,又怎么可能會留她性命?”
“我并非不知外面的傳言不可盡信,只是之前對名聲看的太重,無法接受一個名聲受損的孫媳婦罷了??上飿O必反,正是因為我對名聲太過在乎,如今孤府才會落到聲名狼藉的地步。”
吳婆子看著孤老太太,滿臉欣喜道。
“老夫人,您能想通,就為時不晚。咱公子還未成親,孟三姑娘也尚在閨中,這兩人興許還有可能。公子文武雙全,被革職了又不是沒有再立功的機會,只要讓他得償所愿,興許他就能改過自新,一切都能回到原位,皆大歡喜。”
回到原位,皆大歡喜?
這確實是她現在夢寐以求的事,但……
孤老太太猶豫不定。
“孟三姑娘就算對硯兒有幾分情義,但這半個月來,硯兒的所做所作只怕也令她寒了心,再加上當初我對她的侮辱,她不恨我們就算好的了,又怎么會還愿意再接受硯兒?”
“當初硯兒官職在身,聲名鵲起之時,我瞧不上她,如今硯兒臭名遠揚,無職無權,我又哪有臉面求宰相庶女,皇后庶妹來拯救硯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