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剛剛才消下去的火氣,瞬間又燃了起來。
雖然她免了孟菱歌的請安,但平素孟菱歌在禮法上從無越矩之事,如今哄著皇上禪位,就敢完全不將她放在眼里了,還敢讓人請她這個長輩過去。
就連溫握瑜面色都有些驚詫,不敢相信母后竟然會犯這么低級的錯誤。
她站在太后身旁,看著芝梅道。
“是不是母后新得了什么好東西,不敢專享,所以才請皇祖母蒞臨同賞?”
芝梅也不知孟菱歌為何會突然這般不合禮數,老實搖頭道。
“奴婢不知,皇后娘娘只說有要緊事情,請太后走一趟。”
“好好好……”太后冷笑著點頭,“哀家便聽她的吩咐走上一趟,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要事。”
就這樣,芝梅在前頭帶路,太后牽著溫握瑜,帶著下人就這么改道去了鳳儀宮。
一進鳳儀宮的殿門,孟菱歌馬上就迎了出來。
她還未來得及開口,太后便先看著她道:“不知皇后召見哀家,有何要事?可是有什么吩咐,還是要哀家給你請安?”
這兩句話極其嚴厲,傳揚出去孟菱歌仁孝的名聲可就全沒了。
孟菱歌卻是早有預料,聞言不僅不生氣,反而親昵地摟著太后的肩。
“母后息怒,臣妾剛剛在處理一點要事,分不開身,不能主動去求見母后,又擔心母后不來相見,這才讓芝梅用了這等無禮的招數。”
太后冷哼一聲。
她剛才急著去見皇上,若是芝梅禮貌勸說,她確實不會留步或者改道,其他的事都要見過皇上再說。
正是孟菱歌太不合禮數,這才把她氣得臨時改變了主意,這個兒媳看著老實,實則圓滑又主意多,把她的性子都給摸透了。
兩人靠的極近,那種明明沒有血緣親近起來卻理所當然的感覺,令她冷沉的面色松動。
太后想起孟菱歌初到安順王府那一年,以及近三年在宮中,她與孟菱歌的相處不似婆媳,倒似母女。
皇家婆媳能相處到她們這個份上的,絕無僅有。
這當然不單單是她會為兒媳考慮,也是因為孟菱歌孝順懂事,既盡到了兒媳該盡的責任,還彌補了她沒有女兒的遺憾。
若是沒有她上次出的壞主意,她與孟菱歌的關系應該會一直這么和睦才對。這些日子沒有孟菱歌的悉心關照,她面上裝著無所謂,心里卻總像是缺了點什么。
如今這種美好失而復得,她竟有種忍不住老淚縱橫的沖動。
但想起今日發生的事,以及孟菱歌的意圖,她又馬上板起臉來,狠狠揉了揉發紅的眼,卻沒有推開孟菱歌。
太后咳了咳,原本準備質問訓斥的話,說出口時卻莫名帶了些委屈與心酸。
“你心中若真的有我這個母后,又怎會這般行事?禪位這么大的事你與皇上都不告訴我,是認為母后貪戀權貴,會阻擾你們?還是因為上次母后與你說的話,讓你覺得母后不配知道?”
“母后言重了。您消消氣,等會兒再罵臣妾,先與臣妾進去,我有東西要交給您。”
孟菱歌一手牽著女兒,另一手依舊親昵地攬著太后往里面走。
見下人跟在后面,便轉身叮囑道:“你們都守在外面,本宮與太后還有長公主有話要說。”
“是。”
下人全部守候在外。
太后本是不想聽孟菱歌的,可架不住孟菱歌態度好,她又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主兒,僵持了一會兒還是被孟菱歌與溫握瑜請進室內。
被孟菱歌攙扶著坐到雕花椅上,太后才發現這間房并非鳳儀宮的主廳,應該是主殿旁邊的一間側室,滿滿當當地盡是箱柜,有幾個擺件放在箱柜上,還特意用軟綢蓋著。
這應該是孟菱歌存放私人財物的地方。
太后心下疑惑。
孟菱歌莫非想拿東西賄賂她?
以此原諒他們先斬后奏,接受溫止陌禪位之事?
她當過王妃,貴為太后,什么好東西沒見過,孟菱歌若真是這么想的,那可就打錯了算盤。
“你費盡心思將哀家請到這里,莫非就是讓哀家看你的私藏寶物?哀家可沒這么好打發,這事你們提前與哀家商量,哀家還有同意的可能。但你們先前不把哀家放在眼里,如今再想讓哀家點頭,可沒有這等好事。只要哀家舍得下臉面,皇上禪位這件事就絕不可能成功!”
太后咬牙放出狠話,平常小事兒他們做主便也罷了,這么天大的事兒都不帶與她商量的,實在是令她想起來就郁結難散。
溫握瑜知曉太后是真的有些生氣,馬上學著大人從桌上的茶壺里倒了一杯茶,送到太后面前。
扭頭對孟菱歌道。
“母后,此事是您的不對,您與父王是應該與皇祖母商議一番的,我知道你們忙,但再忙也應該抽出一點時間,與皇祖母說清楚才是。”
見太后接過她倒的茶,小人兒面上馬上有了笑意。
“皇祖母,母后她知道錯了,您仁德寬厚,別與母后計較,好不好?”
太后見孟菱歌忙著將那幾個擺件挪過來,心中就不痛快。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這拖延她的時間。
正要開口,孟菱歌已經笑盈盈地轉過身,蹲下身趴在她的腿上。
“母后,此事確實是臣妾不對,但臣妾與皇上三年前就有這個計劃,母后本來就夜間少眠,易驚多夢,若是早一天告訴您,您就要多擔憂一日,三年前便告知您,您這三年只怕都難睡個安穩覺。”
“不單單是您,還有我娘家的親眷,臣妾都不曾吐露半個字。等到事發之日你們才知曉,雖會驚愕,一時難以接受,但多半還是會氣憤臣妾與皇上的隱瞞,最多是罵臣妾一頓,哪怕打臣妾兩下也行,這種結果遠比讓你們擔憂多日要好。”
“歪理!全是歪理!”
太后的手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最后落在孟菱歌的后腦上,輕輕摩挲孟菱歌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