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魏松一聲令下,數臺攝影機同時開啟。
高坡之上,江辭猛地一夾馬腹,烏騅馬發出一聲長嘶,如黑色閃電般第一個沖了出去。
他身后的十二騎緊隨其后,瞬間組成一道鋒利的楔形。
“跟上!”
A號攝影機被固定在一輛高速越野車上,死死咬住沖鋒隊列的側后方。
長鏡頭下,這支孤勇的騎兵,正沖向那片由數百人組成的龐大步兵軍陣。
馬蹄轟鳴。
泥土與草屑被巨大的動能掀起,在鏡頭里化作滾滾煙塵。
整個畫面都充滿了蠻橫的破壞力。
“漢軍”方陣前排,由數百名群演組成的盾陣和長矛陣,嚴陣以待。
按照劇本,他們將在騎兵沖至三十米時,發出吶喊,并用長矛虛刺。
然而,意外就在這一刻發生。
一名位于最前排,飾演長矛兵的年輕群演,腳下不知被什么絆了一下。
他在最關鍵的時刻,身體失去平衡,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倒。
“啊!”
一聲短促的驚叫。
他摔在了騎兵沖鋒路線上最中央的位置。
對講機里,安全組組長的驚呼瞬間炸響,聲音都變了調。
“停下!快停下!有人摔倒了!”
“騎兵停下!”
遠處的魏松雙目圓睜,抓著監視器支架的指節下意識地發力。
現場眾人的呼吸都停滯了。
在這個速度下,戰馬根本不可能停住!
大家都以為,馬上的演員會拼命勒馬,或者做出狼狽的避讓。
然而,江辭的動作沒有半分遲疑。
他非但沒有減速,反而用手中馬槊的末端,猛地一磕馬鞍!
“聿!”
這是催動戰馬進行最后沖刺的信號!
烏騅馬的速度瞬間飆升到極致!
“轟!”
那匹巨大的黑色戰馬,從那名群演的身邊一掠而過。
飛濺起的泥土,混合著雨水,狠狠打在他慘白的臉上。
江辭的動作,精準到令人發指。
他控制著坐騎,在不傷到人的前提下,以最小的距離擦身而過。
但在鏡頭里,這一幕呈現出的,卻是一種“人命如草芥”的碾壓。
下一秒。
轟!
十三騎組成的鋒銳箭頭,硬生生地撞進了“漢軍”的盾陣之中!
最前排的群演按照預演的那樣,被巨大的沖擊力“撞”得人仰馬翻,道具盾牌和長戈散落一地。
整個軍陣,被硬生生撕開一個猙獰的口子。
現場一片混亂。
監視器前,魏松死死抓著支架,因為極度的亢奮,身體微微顫抖。
“這才是霸王!”
他轉過頭,對著身旁同樣滿臉震撼的袁奎,壓低了嗓子嘶吼。
“這才是三萬破五十六萬的底氣!”
袁奎沒有說話,但那雙渾濁的老眼里,也爆發出駭人的精光。
完成鑿穿后,江辭沒有停下。
他帶領著騎兵隊,在曠野的另一端,完成了一個流暢到恐怖的集體回旋。
準備進行第二次沖鋒。
這份流暢和冷酷,讓對講機里,傳來一名核心特技演員壓抑不住的低吼。
“他媽的,他是個瘋子!”
另一邊。
劇組的醫務組和心理疏導師,已經第一時間沖向了那名摔倒的群演。
他沒有受任何外傷。
但整個人癱在泥地里,臉色慘白。
“沒事吧?小伙子?能聽見我說話嗎?”
醫務人員大聲喊他。
他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剛才那一瞬間,他看到的是一雙從巨大馬匹上俯瞰下來的,不含任何情感的眼睛。
雨點開始變得密集。
天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了下來。
江辭沒有等導演的指令。
他再一次,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馬槊。
那十二名特技演員,在看到那個手勢的瞬間,身體里的血液都燃燒了起來。
他們毫不猶豫地調轉馬頭,重新組陣。
“他要干什么?!”
“魏導!雨太大了!要不要停?”
副導演焦急地在對講機里喊。
魏松死死盯著監視器里,那個在風雨中更顯孤絕的黑甲身影。
“不許停!”
“所有機位!給我死死地跟住他!”
江辭,發起了第二次沖鋒。
這一次,當他的騎兵隊再次如鬼魅般沖向“漢軍”陣列時。
對面,那群剛剛重新整隊的群演們,出現了劇本上絕對沒有的騷動。
“來了!又來了!”
“媽的,這次是真的!”
“護住頭!都護住頭!”
最前排的人,開始不受控制地向后退縮。
那種源于生物本能的恐懼,讓整個戰場,變得無比真實,也無比危險。
一個人的后退,帶動了一片人的混亂。
整個“漢軍”方陣,在騎兵抵達前,就已經出現了崩潰的跡象。
魏松沒有喊停。
他知道,自己正在捕捉一場史詩級的真實戰爭場面。
這就是他要的“真實感”!
混亂中,一匹被人群擠壓而受驚的“漢軍”戰馬,掙脫了主人的韁繩。
它發出一聲驚恐的長嘶,不分敵我地,朝著側面,也就是江辭騎兵隊沖鋒的路徑上,瘋狂地沖了過去!
這是一場誰也無法預料的災難!
兩匹高速沖鋒的戰馬一旦相撞,后果不堪設想!
“小心!”
對講機里,全是驚叫。
電光火石之間。
江辭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思維停擺的動作。
他手中的馬槊,在交錯的瞬間,用沉重的槊桿,精準無比地抽打在了那匹失控戰馬的臀部!
“啪!”
一聲清脆的爆響。
劇痛,讓那匹失控的馬瞬間改變了方向,慘嘶著與江辭的騎隊擦身而過,一頭扎進了旁邊的空地里。
這份臨場的反應和恐怖的控制力,再次讓所有人失語。
“轟隆——”
天空,一道閃電劃過。
豆大的雨點,瞬間變成了瓢潑大雨。
傾盆而下。
監視器屏幕上,瞬間一片模糊。
好在騎兵沖陣的這一幕被鏡頭完整拍攝下來了。
魏松抓起對講機。
“停!暫停拍攝!!”
“所有部門!保護設備!所有人員!開始休整!”
命令下達。
整個龐大的劇組,立刻投入到設備保護和人員休整的緊張工作中。
現場一片狼藉。
群演們渾身泥水,精疲力盡,分不清臉上是雨水還是汗水。
戰爭的殘酷感,在這一刻,不再是表演,而是每個人都能感受到的真實體驗。
醫務人員將那個受驚的群演扶到了一旁的帳篷里,給他披上了厚厚的毯子。
助理孫洲舉著一把巨大的雨傘,深一腳淺一腳地沖向江辭。
江辭沒有下馬。
他勒住韁繩,任由那匹同樣渾身濕透的烏騅馬在原地不安地刨著蹄子。
冰冷的雨水,順著他漆黑的甲胄不斷滑落。
他沒有理會孫洲遞過來的毛巾,也沒有理會周圍嘈雜的人聲。
安靜地坐在馬背上,眺望著遠處那片被大雨沖刷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