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影已經(jīng)入戲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
她終于明白,江辭剛才笑容里那絲她看不懂的東西,是什么了。
是這個干凈如璞玉的少年,在他們?nèi)松顮N爛美好的時刻,就已經(jīng)清晰地看見了他們注定分崩離析的結(jié)局。
所以,他不敢奢求“永遠(yuǎn)”。
他只敢,抓住眼前的“現(xiàn)在”
“CUT!”
李想那帶著濃重鼻音的嘶吼,從監(jiān)視器后炸響。
“過!過了!”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扯下耳機,用手背粗暴地在臉上胡亂抹著。
一個拍了二十年戲的老炮兒導(dǎo)演,差點破防了。
他再抬眼望向片場。
好家伙,已經(jīng)倒了一片。
趙雪靈捂著嘴,助理正擱那遞著紙巾呢。
幾個年輕的女性場記抱作一團,妝容花得一塌糊涂,哭聲壓抑。
就連那幾個扛著“長槍短炮”的糙漢子攝影師,都默默轉(zhuǎn)過頭去。
江辭用一場本該甜到發(fā)膩的戲,把整個劇組,全都干沉默了!
【叮!檢測到來自蘇清影的劇烈情緒波動,心碎值 80!】
【叮!檢測到來自趙雪靈的強烈心碎值 50!】
【叮!檢測到來自……】
一連串的系統(tǒng)提示音,在江辭腦海里瘋狂響起。
隨著李想那聲“過了”,江辭在《宮謀》劇組的所有戲份,正式宣告結(jié)束。
殺青。
他從那匹溫順的白馬上翻身下來,大腦還有些抽離后的恍惚。
就在剛才那一刻,他真的以為自己就是阿顧。
那個活在回憶里的少年將軍,拼盡全力,去抓住生命中唯一的那一束光。
“江辭!”
導(dǎo)演李想一個箭步?jīng)_了過來,給了他一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熊抱。
“你小子,你他媽就是個為鏡頭而生的怪物!”
他用力拍著江辭的后背,聲音里是壓抑不住的激動與狂喜。
“這場戲,你加得太好了!‘永遠(yuǎn)太長,我只要現(xiàn)在’……操!我回去就讓林晚把劇本給我改了!就用你這句!”
江辭被他拍得差點背過氣去,只能咧著嘴干笑。
大哥,輕點,再拍就真戰(zhàn)損了。
“江辭,你……”
蘇清影也走了過來,助理小心地攙扶著她。
她的臉色依舊蒼白,看江辭的眼神里,震驚、心痛、千頭萬緒攪成一團。
她想問些什么,話到了嘴邊,卻又悉數(shù)咽下。
最終,只是化作一句極輕的喟嘆:
“你演得很好。”
江辭心中了然。
自己這波“用海王的技巧演繹純愛”,成了。
不僅心碎值大豐收,還把自己在蘇清影心中的形象,從一個有故事的悲情新人,變成了一個……能把甜戲演出絕望感的究極怪物。
劇組為他這個小配角,破例辦了個簡單的殺青宴。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青年將軍這個角色,雖然戲份不多,
但注定會成為《宮謀》這部電影里,最讓人無法釋懷的那道白月光。
宴會上,江辭被李想、秦峰這些大佬圍在中間。
各種不加掩飾的夸贊涌來。
他表面謙虛地笑著,說都是導(dǎo)演教得好,前輩帶得好,心里卻在飛快地盤算著自己的小金庫。
【宿主:江辭】
【心碎值余額:480點】
【當(dāng)前剩余生命:77天】
兩個多月的命,看似寬裕。
可江辭心里一點都踏實不下來。
一部電影從殺青到上映,中間的流程復(fù)雜得要命,沒個半年根本下不來。
指望《宮謀》上映收割全國觀眾的心碎值續(xù)命,黃花菜都涼了。
他必須,馬上找到下一部戲!
繼續(xù)在現(xiàn)場“收割”!
可……去哪兒找?
還要是那種能讓他發(fā)揮“悲情特長”的戲。
“江辭,琢磨什么呢?”
秦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一絲煙草的味道。
老戲骨不知何時點上了一根煙,正瞇著眼打量他。
“沒什么,秦老師。”江辭瞬間回神,“就是覺得……跟做夢一樣?!?/p>
“這才哪兒到哪兒?!鼻胤鍙椓藦棢熁?,眼神里有幾分欣賞,“你是老天爺賞飯吃,以后有的是路走。不過……”
他話鋒一轉(zhuǎn),聲音壓低了些許。
“姓陸那小子,沒再來煩你吧?”
這位面冷心熱的老前輩,是真的在關(guān)心他。
“沒有,秦老師,您放心?!?/p>
那天之后,陸易峰確實再也沒出現(xiàn)過。
估計是被秦峰當(dāng)眾駁了面子,臉上掛不住。
但江辭清楚,獵人的耐心很好,這事兒,沒完。
殺青宴的氣氛熱烈而喧囂。
可這份熱鬧是別人的。
江辭坐在人群中央,只感到了焦慮。
宴會結(jié)束,江辭婉拒了李想導(dǎo)演派車送他的好意,獨自走出了飯店。
晚風(fēng)微涼,吹散了酒意,卻讓那份對未來的焦慮,變得無比清晰。
他摸出手機,指尖在一個號碼上懸停許久。
備注是——“林晚老板”。
現(xiàn)在,他是星火傳媒的人,林晚是他的老板兼經(jīng)紀(jì)人。
于情于理,殺青了都該匯報一聲。
電話撥出,響了三聲,被接通。
“喂?”
林晚的聲音透著疲憊,背景音是噼里啪啦的機械鍵盤敲擊聲。
“林晚姐,是我,江辭?!?/p>
“江辭?”電話那頭頓了頓,鍵盤聲停了,“哦,你殺青了?”
“嗯,今天剛拍完。”
“順利嗎?”
“很順利,李導(dǎo)和秦老師他們都很照顧我?!苯o老實回答。
“那就好?!绷滞淼穆曇衾锼坪鯉狭艘唤z笑意,“李想剛才都快把我的電話打爆了,把你夸得是天上有地下無。說你最后即興加的那句臺詞,是神來之筆,把他都給看哭了?!?/p>
江辭有些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當(dāng)時就是有感而發(fā)?!?/p>
“那不是有感而發(fā),那是天賦?!绷滞淼恼Z氣變得鄭重,“江辭,我沒看錯你?!?/p>
“謝謝林晚姐。”
“這是你自己掙的?!绷滞眍D了頓,切入正題,“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江辭深吸一口氣,用一種帶著些許迷茫和忐忑的語氣,試探道:
“我……我也不知道??赡堋刃菹商?,等公司的安排?”
他把皮球,穩(wěn)穩(wěn)地踢了回去。
總不能直接說:老板,快給我找個悲劇演,不然我就要狗帶了!
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江辭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真怕林晚說一句“行,那你先歇著”,那他這七十多天的生命,就得在倒計時中活活熬死。
“休息是應(yīng)該的。”林晚終于開口,“不過,你剛有點熱度,必須趁熱打鐵?!?/p>
對對對!老板英明!
江辭心中狂喜。
“這樣吧,”林晚沉吟片刻,給出了方案,“我手上正好有個都市情感劇的項目?!?/p>
“里面有個男四號,人設(shè)很討喜,是個陽光開朗的搞笑擔(dān)當(dāng),戲份不多,但特別圈粉。”
“我已經(jīng)跟制片人打過招呼了,你去就行?!?/p>
“明天來公司,我讓助理把劇本給你?!?/p>
林晚的效率高得嚇人。
然而,江辭臉上的笑容,卻一寸一寸地僵住。
都市情感???
男四號?
陽光開朗?
搞笑擔(dān)當(dāng)?
江辭的腦中,只剩下四個冰冷的字。
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