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練廳里,夏夢被兩個女同學攙扶著,身體還在無法自控地輕顫。
她的眼神空洞,失魂落魄地望著地面。
從頭到尾,她沒有再看江辭一眼。
幾個女生護送著她,腳步匆匆地離開了排練廳,那壓抑的嗚咽,直到厚重的門被關(guān)上,才徹底隔絕。
“好了,今天……就到這里。”
劉國棟的聲音響起,他宣布排練提前結(jié)束。
學生們?nèi)缑纱笊猓瑓s又一個個噤若寒蟬,收拾東西的動作都放輕到近乎詭異。
劉國棟沒有走。
他一步步走到江辭面前,站定。
他只是看著江辭,臉上平日里所有的急躁和嚴厲,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當初力排眾議,就是要讓江辭這頭野獸,去撞開夏夢那座冰冷的精密儀器。
現(xiàn)在,儀器被撞得零件散落一地,他卻感到了一絲心悸。
是不是……玩過火了?
許久,劉國棟抬起手,重重地,拍在江辭的肩膀上。
“你小子……”
他的嘴唇翕動,千言萬語最終只化為三個字。
“是個瘋子。”
說完,他轉(zhuǎn)身離開,背影里帶著一股說不清的蕭索和……隱憂。
劉國棟一走,排練廳里學生們逃也似的加快了速度離開,
經(jīng)過江辭身邊時,像是商量好一般,默契地繞開一個身位的距離。
很快,巨大的排練廳只剩下江辭一個人。
江辭的目光,落在了眼前只有自己能看見的虛無面板上。
那一行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無比清晰。
【叮!生命時長增加15天!】
預想中的狂喜,并沒有到來。
他的腦海里,反而浮現(xiàn)出夏夢崩潰時蜷縮在地上的那個背影。
他剖開了她,讓她最痛苦的靈魂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嘖。”
江辭咂了咂嘴。
感覺自己在PUA對方,這不是渣男才干的事嗎?
不過“這‘心碎值’的威力,比想象中還大啊。”
下一刻,系統(tǒng)面板上那鮮紅色的生命倒計時,無情地占據(jù)了他的全部視野。
【剩余生命時長:122天8小時】
江辭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婦人之仁?
多可笑的詞。
一個生命以天計算的將死之人,有什么資格去同情別人?
夏夢有她的“明明”。
他也有。
他的“明明”,就是活下去。
不惜一切代價。
這么一想,那點不適感頓時煙消云散。
第二天,上午。
夏夢缺席了排練。
消息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整個表演系。
“聽說了嗎?夏夢昨天被江辭幾句話說得精神崩潰了!”
“真的假的?”
“哭得停不下來,直接被送回去了!我看畢業(yè)大戲的女主角要換人了!”
排練廳里,氣氛前所未有的詭異。
眾人都在竊竊私語,目光時不時地,像躲避瘟神一樣瞟向角落里獨自熱身的江辭。
江辭對這一切充耳不聞,盤算著心碎值余額,打算看看還有什么新的技能能夠兌換。
就在這時,一個助教快步走到他身邊,聲音壓得極低。
“江辭,劉老師讓你去一趟他辦公室。”
江辭點點頭,起身。
他走過人群時,所有的議論聲,戛然而止。
表演系主任辦公室。
江辭推開門,一股能把人嗆個跟頭的濃重煙味撲面而來。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來的時候,老劉的辦公室里,可滿是書香氣。
劉國棟獨自坐在辦公桌后,眼眶深陷,布滿血絲,桌上的煙灰缸里,煙頭已經(jīng)堆成了小山。
“來了?”
劉國棟的聲音比昨天還要沙啞。
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江辭拉開椅子坐下,一言不發(fā)。
劉國棟沉默地抽完最后一口煙,將煙頭狠狠按進煙灰缸里,才緩緩開口。
“夏夢的背景,你知道多少?”
江辭搖頭。
“她爺爺是夏國宗,話劇界的活化石。”
“她父母,也都是國內(nèi)頂尖戲劇理論家。”
“而夏夢的表演風格,卻深受其父母的影響。”
劉國棟的語氣很平,平得讓人發(fā)慌,“他們把表演,當成一門可以被精確計算和拆解的科學。”
“在他們眼里,演員的情感,是雜質(zhì),是不可控的變量。只有絕對的理性和技術(shù),才能塑造出最完美的角色。”
“夏夢,”劉國棟頓了頓,“就是他們最完美的作品。”
他的目光穿過煙霧,死死盯住江辭,那眼神里,有興奮,有贊許,但更多的是一種幾乎要溢出來的恐懼。
“你昨天……親手砸了這臺機器。”
“這也正是我當初,安排你們搭檔的原因。”
劉國棟的呼吸有些急促,眼中閃過一絲狂熱。
“我既高興,又害怕。”
“在你身上,
“我看到了真正的藝術(shù)!那是我們這些老家伙在理論書里永遠也找不到的東西!藝術(shù)需要瘋子,我看到了一個真正的瘋子!”
但那狂熱只持續(xù)了片刻,就被更深的恐懼所取代。
他身體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帶著顫音。
“但我更怕……你把她毀了!”
“夏家在圈內(nèi)的地位,不是你能想象的!他們要是知道,自己花了二十年精心打造的‘完美作品’,被你幾句話就弄到精神崩潰……”
劉國棟盯著江辭,一字一頓地問。
“你覺得……他們會怎么對你?”
劉國棟的話,與其說是警告,不如說是一種**裸的威脅。
江辭的腦子飛速運轉(zhuǎn)。
他立刻明白了劉國棟的意思。
老劉這是既要又要,還想讓他收斂一點。
然而,江辭的思維回路,再一次偏離了正常軌道。
他想的不是夏夢父母的報復。
而是……
這人設(shè)……聽起來就很好哭啊!
這要是再深入“交流”一下,心碎值不得嘩嘩地來?
想到這里,江辭之前心理的那點“渣男”的余留感徹底清除。
眼睛也不受控制地亮了一下。
劉國棟捕捉到了他眼神里那一閃而過的光。
他愣住了。
這小子……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劉國棟感覺自己的血壓,又開始往上飆了。
隨后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張新的排練表,拍在桌上。
“下午的排練,不但照常,還要加倍!”
他的聲音,恢復了往日的嚴厲。
“夏夢那邊,我已經(jīng)通知了。”
劉國棟站起身,走到江辭面前,說道。
“小子,我不管你用的是什么邪門歪道。”
“既然你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你就要負責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