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棟被江辭這驚世駭俗的問題,問得當場石化。
他的大腦CPU在這一瞬間,徹底燒毀。
嘴里下意識叼著準備點的煙,就那么忘了點,直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江辭。
悲情嗎?
女性角色多嗎?
這是正常人該問的問題嗎?
那可是華星影業!投資五個億的S 級歷史大制作!未來的影帝搖籃!
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試圖用自己幾十年的閱歷去理解江辭那深不可測的腦回路。
最終,他徹底敗下陣來。
劉國棟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我……我他媽怎么知道!”
“我只知道那是S 級大制作,男主角可能直接提名三大電影節!”
江辭聽到這個含糊不清的答案,臉上那駭人的精光,瞬間熄滅了。
又變回了那副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的咸魚樣。
他百無聊賴地“哦”了一聲,再無下文。
這聲“哦”,輕飄飄的,卻像一記重錘砸在劉國棟的心口。
他的血壓“噌”地一下,又不可抑制地飆了上來。
指著江辭的鼻子,嘴唇哆嗦著,想罵點什么。
“你小子……”
可最終,一個字都罵不出來。
他算是看明白了。
他跟這小子,現在跟他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
江辭的內心,此刻毫無波瀾。
電影節?影帝?五個億?
那都是鏡花水月,虛無縹緲。
他現在唯一關心的,就是即將到來的畢業大戲。
那是他的續命KPI收割場。
必須顆粒歸倉,寸草不留!
先把命續上,比什么都重要。
接下來的日子,整個話劇組的排練進度,被拉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極限。
劉國棟徹底化身為一個打了雞血的暴君監工。
他每天拿著一個大喇叭,在巨大的排練廳里來回巡視。
“節奏!注意節奏!你們是在演話劇,不是在逛菜市場!”
“情緒!夏夢,你的情緒對了,但其他人呢?接住!都給我接住!”
夏夢,徹底蛻變了。
她的表演,既保留了過去那種教科書般無懈可擊的精準,又注入了燃燒靈魂般的炙熱情感。
每一次,她和江辭的對手戲,都火花四濺。
看得臺上其他同學目瞪口呆,常常忘記了自己的走位和臺詞。
而江辭,一邊游刃有余地配合著夏夢的“神級”表演,一邊在心里默默地流著血淚。
排練再次進入雨中爭執的那場戲。
夏夢飾演的明明,在馬路的逼問下,情緒徹底爆發。
她沒有按照劇本只是后退,而是在一個轉身的瞬間,
即興增加了一個動作——她猛地蹲下身,雙手抱住了自己的頭,身體蜷縮成一團。
那是一個極度脆弱,又充滿了無聲反抗的姿態。
將“明明”這個角色內心的矛盾與絕望,演繹得淋漓盡致。
“好!”
臺下的劉國棟激動得一拍大腿。
其他同學也看得入了迷,紛紛發出贊嘆。
江辭完美地接住了這場戲,他沒有立刻上前,而是停頓了一秒,
用馬路那痛苦又憐惜的目光,注視著地上那個蜷縮的身影。
氛圍感拉滿。
然而,在他的腦海里,卻是另一番景象。
“這個蹲下的動作很棒,情感張力十足。”
“但是……”
“沒有哭點,沒有心碎的角度啊!”
“觀眾只會覺得她演得真好,但不會為我們心疼。”
“血虧。”
江辭一邊用最深情的眼神看著夏夢,一邊在心里飛速計算。
“下一個情緒點,我得引導一下,不能讓她光顧著飆戲。”
“得讓她碎。”
“爭取……爭取讓她貢獻點心碎值。”
這種極致的內外反差,讓他感覺自己精神都有點分裂。
盡管無比心疼自己那慘不忍睹的KPI,但江辭也發自內心地承認,夏夢的表演,一天比一天好,一天比一天更有生命力。
他甚至有了一種絕對的信心。
在公演那天,他們兩個人的組合,能把臺下所有觀眾的情緒,都給榨干。
時間飛逝。
12月28日,黃昏。
最后一次帶妝彩排。
江辭和夏夢的狀態,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
整場話劇的完成度,高到讓劉國棟在臺下看得老淚縱橫,他摘下眼鏡,一遍遍擦拭著。
彩排結束,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種極致的興奮和疲憊中。
江辭沒有跟著眾人離開。
他獨自一人,走下舞臺,坐在了空無一人的觀眾席第一排。
劇院里很安靜,只有頂上幾盞工作燈還亮著,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打開了只有自己能看見的系統面板。
那一行冰冷的數字,在昏暗中顯得格外刺眼。
【剩余生命時長:125天3小時15分】
他看著這個數字,眼神平靜,卻又無比堅定。
與此同時,幾千公里外的滬市國際機場。
一個戴著黑色棒球帽、墨鏡和口罩,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女人,拖著一個簡約的行李箱,走進了VIP通道。
安檢時,她從風衣口袋里拿出證件和機票。
機票的目的地那一欄,清晰地印著兩個字。
京都。
12月30日,下午。
京都電影學院大劇院門口,人頭攢動,盛況空前。
這場原本只是內部公演的畢業大戲,因為江辭和夏夢的“神仙組合”,以及之前江辭網絡上的種種風波,早已被炒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
黃牛們將原本免費的內部票,一張炒上了四位數的天價,還供不應求。
“我靠,這陣仗,比一線明星的演唱會還夸張!”
趙振穿著他最貴的一件外套,激動得臉都紅了。
他和陳默,憑著江辭提前刷臉搞到的兩張內部票,在一眾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昂首挺胸地走進了劇院。
座位在第三排,正中間的黃金位置。
兩人坐下后,左看看,右看看,感覺哪兒都新鮮。
劇院內,氣氛莊嚴肅穆,又帶著山雨欲來前的壓抑。
第一排的絕大部分位置還是空的,但每個座位上,都用精致的銅牌擺著名字。
華星影業藝術總監——魏松。
飛天衛視購片部主任——李建國。
著名金牌制片人——王珂。
……
每一個名字,都代表著華夏影視圈內的一方勢力,跺跺腳都能讓行業抖三抖。
陳默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鏡,壓低了聲音,用胳膊肘碰了碰身邊的趙振。
“喂,看見那個角落里戴著漁夫帽的女人了嗎?”
趙振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在劇場最不起眼的一個角落里,坐著一個女人,打扮低調,幾乎和陰影融為一體。
“誰啊?”趙振問。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陳默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學術分析的嚴謹,“從她的身形輪廓,還有她剛才喝水時那個習慣性的、微微翹起小指的動作分析……”
“那是影后,蘇清影。”
“嘶——”
趙振當場倒吸一口涼氣。
影后?
蘇清影?!
她怎么會來這里看一場學生的畢業演出?
蘇清影確實來了。
她拒絕了校方安排的第一排位置,選擇了這個可以俯瞰全場的角落。
她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全場。
當她的視線掠過第一排那個屬于“魏松”的名牌時,那雙藏在帽檐陰影下的好看眉頭,不易察覺地,輕輕皺了一下。
后臺,化妝間。
劉國棟雙手背在身后,焦躁地來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著。
“穩住,一定要穩住……發揮平時彩排的水平就行……不,要超常發揮……”
夏夢穿著戲服,獨自坐在角落里,安靜地閉目養神,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她的臉上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
她已經不再需要靠冰冷的技術來武裝自己,內心那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就是她最好的狀態。
另一邊,江辭正對著鏡子,指揮著化妝師。
“老師,麻煩一下,這個眼下的烏青,能不能再加重一點?”
化妝師是個經驗豐富的姐姐,聞言一愣。
“江同學,你皮膚底子這么好,沒必要畫這么重的病妝,高清鏡頭下會顯得不自然。”
江辭卻一臉嚴肅,表情鄭重得像是在討論什么國家大事。
“不,老師,這很重要。”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
“這關系到我能不能吃上飽飯。”
化妝師:“???”
她滿臉問號,完全無法理解這個邏輯。
這孩子長得這么帥,演技又這么好,怎么會吃不上飯?
是在開玩笑嗎?
可看他那認真的表情,又不像。
最終,化妝師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秉持著職業精神,按照他的要求,把那份破碎感和病弱感,又加重了幾分。
演出開始前五分鐘。
夏夢睜開眼睛,站起身,走到了江辭身邊。
這是她第一次,在演出前主動找他。
她伸出手,那雙曾經冰冷如霜的眼眸,此刻灼熱地看著他。
“江辭,謝謝你。”
“今晚,我們一起,成為馬路和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