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堂死寂。
空氣仿佛凝固成實質(zhì),壓得人喘不過氣。
所有人的動作都定格了,無論是準(zhǔn)備看戲的富商,還是幸災(zāi)樂禍的貴婦,此刻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王騰臉上的獰笑還僵著,人已經(jīng)被一巴掌抽得七葷八素,倒在地上,嘴角溢出鮮血,滿是不可思議。
他想不明白,在西京一手遮天的叔叔,為什么會打自己。
更想不明白,為什么下一秒,那個在他眼中如同神魔般的叔叔,會對著一個穿地攤貨的小子,雙膝跪地!
王霸天整個人匍匐在地,寬闊的后背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劇烈地抖動著。
他甚至不敢抬頭去看龍飛揚,只是死死盯著桌上那枚平平無奇的黑色令牌。
那詭異的符號,像一個烙印,深深地刻在他的靈魂深處,喚醒了多年前那段最恐怖的記憶。
“敢問閣下……這塊令牌,可是來自……修羅門?”
他的聲音干澀、嘶啞,充滿了連自己都無法控制的顫栗。
龍飛揚沒有理會他的問題。
他甚至沒有多看這個在西京地下世界呼風(fēng)喚雨的梟雄一眼。
他拿起茶壺,為葉知秋續(xù)上茶水,動作從容不迫。
“茶有點涼了。”
他輕聲對葉知秋說,仿佛眼前跪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塊石頭。
這副徹底的無視,比任何羞辱都更讓王霸天感到絕望。
他知道,在這種存在的眼里,自己連讓他正眼相看的資格都沒有。
冷汗浸透了他的背心。
“閣下!是我有眼無珠!是我管教不嚴(yán),沖撞了您!”王霸天不敢再有絲毫遲疑,重重地將額頭磕在冰冷的地磚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這個畜生,我回去一定打斷他的腿,給您一個交代!”
龍飛揚終于將視線從茶杯上移開,落在了王霸天身上。
那是一種極度平淡的審視,不帶任何情緒,卻讓王霸天感覺自己從里到外都被看了個通透。
“你好像很怕這塊牌子。”龍飛揚開口了。
王霸天身體一顫,連忙道:“不敢說怕……是敬畏!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畏!”
“很多年前,小人有幸,見過一次。”
“那時候,西京還有一個周家,勢力不比我們王家小。就因為周家的繼承人,得罪了一位持有這種令牌的大人物……”
王霸天的聲音越來越低,仿佛陷入了那段恐怖的回憶。
“那位大人,什么都沒說,只是將令牌放在了周家的桌上,然后就走了。”
“第二天,周家滿門上下,一百三十七口人,從家主到仆人,一夜之間,人間蒸發(fā)。沒有打斗痕跡,沒有血跡,什么都沒有,就那么憑空消失了。”
“從那天起,西京再也沒有周家。”
“而小人,永遠(yuǎn)也忘不了那枚令牌上的符號。”
整個大廳里的人聽得頭皮發(fā)麻。
一夜之間,一個與王家比肩的大家族,就這么沒了?
這是何等通天的手段!
他們再看向龍飛揚時,已經(jīng)不再是鄙夷和不屑,而是和王霸天一樣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龍飛揚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口氣。
“他冒犯了我的女人。”
他的話很輕,卻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王霸天的心上。
王霸天瞬間明白了。
他猛地轉(zhuǎn)身,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撲向還躺在地上發(fā)懵的王騰。
“畜生!你這個不知死活的畜生!”
他一把揪住王騰的頭發(fā),掄起另一只手,左右開弓。
“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大廳里回響,每一聲都讓旁觀者心頭一跳。
“叔!你瘋了!你打我干什么!”王騰被打得滿嘴是血,終于反應(yīng)過來,凄厲地喊道。
“我打死你這個害了整個王家的東西!”
王霸天雙目赤紅,狀若瘋狂,他一腳狠狠地踩在王騰的膝蓋上。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
“啊——!”
王騰發(fā)出了不似人聲的慘叫,抱著自己變形的腿在地上翻滾。
“他不是要打斷閣下的腿嗎?我來!我親自來!”
王霸天咆哮著,抬起腳,準(zhǔn)備踩斷王騰的另一條腿和雙手。
他知道,今天如果不讓眼前這位滿意,消失的就不是周家,而是他王家!
“吵死了。”
龍飛揚皺了皺眉。
兩個字,仿佛帶著某種魔力,王霸天高高抬起的腳,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僵硬地轉(zhuǎn)過身,臉上沾著王騰的血,表情又是恐懼又是諂媚。
“閣下……您看這樣……還滿意嗎?”
龍飛天沒有回答他,而是看向一旁的肖強。
“把垃圾清理一下,別影響我們吃飯。”
“是,老大。”
肖強上前一步,對著王霸天冷冷地說道:“沒聽到嗎?帶著你的廢物,滾。”
“是!是!我馬上滾!馬上滾!”
王霸天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站起來,也顧不上自己西京霸主的身份,像拖死狗一樣拖著昏死過去的王騰,招呼著自己那群早已嚇傻了的黑衣手下,狼狽不堪地逃離了御龍軒。
張富貴立刻指揮著服務(wù)員,以最快的速度清理了地上的血跡,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很快,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端了上來。
張富貴親自站在一旁布菜,腰彎成了九十度,連大氣都不敢喘。
“你也下去吧。”龍飛揚淡淡地說道。
“是,是!龍爺您慢用,有任何吩咐,隨時叫我!”張富貴點頭哈腰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天字一號包廂,只剩下龍飛揚、葉知秋和肖強三人。
葉知秋看著滿桌的佳肴,卻沒什么胃口。
剛才血腥的一幕,讓她有些不適。
“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嗎?”她輕聲問道。
龍飛揚夾了一塊水晶肴肉放進(jìn)她碗里。
“對付豺狼,就要比它更兇狠。對付毒蛇,就要比它更冷酷。”
他平靜地解釋道:“我們只有三天時間。天機閣在西京經(jīng)營多年,根深蒂固。我沒時間跟他們慢慢玩捉迷藏的游戲。”
“所以,我要把水?dāng)嚋啠綔喸胶谩!?/p>
“我要讓整個西京都知道我來了,讓所有和天機閣有牽連的勢力都坐立不安。”
“我要讓他們主動跳出來,或者,逼著王霸天這樣的地頭蛇,把他們給我揪出來。”
葉知秋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她知道龍飛揚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道理,只是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沖擊著她以往的價值觀。
“那枚令牌,到底是什么?”她又問。
“一個比天機閣更古老,也更麻煩的東西。”龍飛揚沒有細(xì)說。
有些事,現(xiàn)在告訴她,只會徒增她的煩惱。
就在這時,肖強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信息,隨即接通了藍(lán)牙耳機,低聲聽著匯報。
片刻后,他掛斷通訊,對著龍飛揚,神色變得有些凝重。
“老大,黑子那邊有新發(fā)現(xiàn)。”
“說。”
“關(guān)于古墓群。那地方比我們想象的要熱鬧。除了軍方的封鎖線,外圍區(qū)域最近一周,出現(xiàn)了好幾撥身份不明的人。”
“他們都偽裝成驢友或者探險家,但行動軌跡和裝備都顯示,他們是訓(xùn)練有素的專業(yè)人士。”
龍飛揚放下了筷子:“查到是什么人了嗎?”
“查到了一部分。”肖強的聲音壓得更低了。
“有來自東北的出馬仙家族,有來自湘西的趕尸人后裔,還有幾個傳承悠久的古武世家。”
“這些人,似乎都是沖著古墓里的東西去的。”
龍飛揚并不意外,天機閣搞出這么大動靜,不可能完全瞞過華夏大地上那些隱藏的勢力。
“看來,三天后的古墓,會是一場大亂斗。”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肖強繼續(xù)說道。
“最重要的是,黑子在其中一撥人里,識別出了一個身份。”
“誰?”
肖強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
“京城,林家的人。”
“林家?”龍飛揚重復(fù)了一遍這個姓氏,一股冰冷的氣息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
葉知秋也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
她知道,這個“林”字,對龍飛揚而言,意味著太多東西。
“哪個林家?”龍飛揚追問。
“就是……林衛(wèi)國博士所在的那個林家。”肖強艱難地吐出了那個名字。
林衛(wèi)國!
二十五年前“龍巢”計劃的另一個首席科學(xué)家。
那個在母親“死亡”事件中,扮演了極不光彩角色的男人。
那個被龍飛揚列為必殺名單,卻又牽扯著無數(shù)謎團的叛徒!
他們也來了西京?
也對古墓感興趣?
巧合嗎?
龍飛揚不相信巧合。
“他們來了多少人?領(lǐng)頭的是誰?”
“人數(shù)不多,五個人。領(lǐng)頭的,是林衛(wèi)國的長孫,林天。”
“林天?”
“對,京城圈子里有名的天驕人物,年紀(jì)輕輕就已經(jīng)是林氏集團的執(zhí)行董事,手段狠辣,城府極深。”
龍飛揚的指節(jié),輕輕敲擊著桌面。
天機閣。
修羅門。
各路牛鬼蛇神。
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林家。
這西京古墓,還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老大,需要我們派人去接觸一下嗎?或者……直接把他們控制起來?”肖強請示道。
“不用。”龍飛揚搖了搖頭。
“打草驚蛇,就不好玩了。”
他重新拿起筷子,臉上恢復(fù)了平靜。
“讓他們?nèi)ヌ铰贰N业挂纯矗旨业娜耍霃哪亲拍估铮玫绞裁础!?/p>
“還有,讓黑子繼續(xù)查,把這幾撥人的底細(xì),全都給我挖出來。三天后,我不希望有任何意外。”
“明白!”
一頓飯,在詭異的平靜中吃完。
當(dāng)他們走出御龍軒時,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
王霸天竟然還等在門口,只是他不敢靠近,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街角。
看到龍飛揚出來,他立刻掐滅了煙,恭敬地低下頭。
龍飛揚沒有理他,帶著葉知秋和肖強,徑直上了一輛毫不起眼的黑色轎車。
車子啟動,匯入車流。
王霸天這才直起身,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通知下去,西京所有場子,今晚全部停業(yè)整頓!”
“另外,把所有兄弟都撒出去,給我查!查所有跟天機閣有關(guān)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