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滴淚，從龍婉兒空洞的眼角滑落，像一顆滾燙的烙鐵，燙在龍飛揚的心上。

他體內的狂暴力量正在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撕心裂肺的虛弱。

骨骼在哀鳴，經脈在抽搐，爆靈丹的后遺癥，比古天河描述的要恐怖十倍。

他幾乎站立不穩。

但那滴淚，卻點燃了他靈魂深處最后的火焰。

那是母親的淚！

她沒有完全沉淪！她還在掙扎！

“飛揚，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一條可憐的狗。”林衛國推了推眼鏡，溫和的笑容里是毫不掩飾的欣賞與憐憫。

“這才是你最完美的形態。憤怒、絕望，卻又充滿了生命力。你的基因，是我這輩子最偉大的杰作！”

他的話語里，充滿了造物主般的狂熱。

龍飛揚沒有理他，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祭壇中央的母親。

他要過去！

他要到母親身邊去！

“攔住他。”林衛國淡淡地開口，仿佛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別弄死了，他還得作為鑰匙，親眼見證神跡的降臨。”

“遵命！”

八道黑影，八個戴著青銅面具的七星君，同時動了。

他們動作整齊劃一，氣息連成一片，形成一個絕殺大陣，從四面八方壓向龍飛揚。

沒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純粹、最致命的殺機。

龍飛揚喉嚨里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

他強行壓榨著干涸的丹田，擠出最后一絲被修羅之力污染的真氣。

他要戰！

哪怕是死，也要在沖鋒的路上！

“找死！”為首的天風星君，一掌拍來，空氣都被壓縮，發出一聲悶響。

龍飛揚想躲，身體卻完全跟不上意識。

完了！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只手掌在自己眼前放大。

就在這瞬間！

一道清冷的劍光，從斜刺里殺出，精準地點在天風星君的手腕上。

“叮！”

天風星君吃痛，攻勢一滯。

一道白色的身影踉蹌著落在龍飛揚身前，背對著他，手中的長劍斜指地面，劍身上沾染著她自己的血。

是云嵐！

她臉色蒼白如紙，氣息紊亂，顯然也受了極重的內傷。

“靈華宗的余孽？”林衛國有些意外，“你居然沒死？”

云嵐回頭看了龍飛揚一眼，那張冷峻的臉上，神色復雜得難以言喻。有怨恨，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種決絕。

“林衛國，我師尊還是小瞧了你。沒想到，你才是天機閣真正的閣主。”她冷冷地開口，聲音因為傷勢而有些發顫。

“閣主？不，我不是。”林衛國搖了搖頭，“我只是一個追求真理的科學家。天機閣，只是我的實驗室而已。”

“今天，你們誰也別想破壞這場偉大的實驗！”

“動手！連她一起拿下！”

其余七名星君不再猶豫，再次撲了上來。

云嵐一咬舌尖，強行提振精神，揮劍迎上。

她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但她不能退。靈華宗謀劃百年，絕不能在今天功虧一簣。

“你還站著干什么！”云嵐在激戰中，對著身后發愣的龍飛揚怒喝，“想讓你媽，讓你未婚妻都死在這里嗎？”

一句話，點醒了龍飛揚。

對！

不能死！

不能放棄！

他看著云嵐的背影，這個剛剛才背叛自己，對自己下死手的女人，此刻卻成了他唯一的屏障。

何其諷刺！

但他已經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些。

他的目光越過戰團，越過那八個強大的星君，越過瘋狂的林衛國，最終落在了祭壇上那七根石柱。

陳夢辰！

還有其他六個無辜的女孩！

她們的生命力正在飛速流逝，臉色已經變成了死灰色。

不能再等了！

龍飛揚的大腦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

硬拼，是死路一條。

唯一的生機，在于破壞儀式！

怎么破壞？

他的目光掃過整個祭壇，那些密密麻麻的符文，那些流轉的血色能量，最終定格在捆綁著陳夢辰的那根石柱上。

那是離他最近的一根！

就是它！

龍飛揚不再有半分猶豫，他將體內僅存的，混雜著爆靈丹藥力和修羅之力的能量，全部灌注到雙腿之上。

他沒有沖向林衛國，也沒有沖向自己的母親。

他的目標，是陳夢辰！

“他要干什么？”

“阻止他！”

幾名星君立刻察覺到他的意圖，想要分兵攔截。

“你們的對手是我！”云嵐狀若瘋魔，劍招變得更加凌厲，不求傷敵，只求拖延，死死地纏住了他們。

她也明白了龍飛揚的意圖。

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轟！”

龍飛揚的身體如同一顆出膛的炮彈，在地面上踩出一個淺坑，整個人化作一道血色的殘影，筆直地撞向那根黑色石柱。

“天真！”林衛國冷笑一聲，根本沒有出手阻攔的意思。

“你以為，這祭壇是這么容易被破壞的嗎？”

他的話音未落，龍飛揚的身體已經狠狠地撞在了石柱之上。

“嘭！”

一聲沉悶的巨響。

龍飛揚感覺自己像是撞在了一座山上。

不，比撞在山上還要難受。

一股陰冷、邪惡、充滿了毀滅氣息的力量，從石柱上反震而回，瞬間沖入他的體內。

“噗！”

龍飛揚一口鮮血狂噴而出，整個人倒飛了出去，比來時的速度更快。

他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移了位，渾身的骨頭都散了架。

那股邪惡的力量在他體內瘋狂肆虐，與爆靈丹殘余的藥力、修羅之力，三股力量絞殺在一起。

他的意識，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母親那張木然的臉上，第二滴淚，緩緩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