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這兩個字,像兩根燒紅的鋼針,扎進龍飛揚的腦子里。
他抬起頭,看著眼前這扇巨大的純金大門。
門上雕刻著猙獰的惡鬼與咆哮的神龍,繁復的紋路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冰冷的光。
門后,會是誰?
林衛國?
還是修羅門、靈華宗的某個老怪物?
紅姐那詭異的笑容,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這絕不是什么善意的重逢。
“殿主……”
鬼影攙扶著他,聲音里透著警惕。
龍飛揚沒有回應,只是用空著的那只手,輕輕推向大門。
“嘎吱——”
與想象中沉重的聲音不同,大門發出一聲輕微的響動,應手而開。
沒有想象中的血腥與陰森。
門后,是一片柔和的暖光。
一股淡淡的檀香,混雜著書卷的氣息,撲面而來。
龍飛揚的腳步,頓住了。
鬼影也愣在原地。
這哪里是什么閻王殿,分明是一間雅致到了極點的古典書房。
紫檀木的書架,從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面擺滿了各種古籍。
一張寬大的書案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旁邊的小幾上,一套青瓷茶具正冒著裊裊的熱氣。
一個男人,身穿一襲雪白的唐裝,戴著一張溫潤的白玉面具,正背對著他們,臨窗而立。
他的身形挺拔,如一桿刺破青天的長槍。
窗外,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他一個人站在那里,仿佛與整個世界都隔絕開來。
看到那個背影的瞬間,龍飛揚的瞳孔,不易察覺地縮了一下。
這個背影……
雖然氣質更加冷硬,身形也似乎更挺拔了一些,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孤傲與鋒利,他有些熟悉。
“龍飛揚。”
男人開口了。
他的聲音,像是隔著一層金屬,清冷,沒有一絲溫度。
“我們又見面了。”
他緩緩轉過身。
面具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和一雙削薄的嘴唇。
那雙眼睛,正平靜地注視著龍飛揚,像是在審視一件有趣的物品。
鬼影的身體瞬間繃緊,向前踏了半步,將龍飛揚護在身后,體內的殺氣,已經開始涌動。
龍飛揚卻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張白玉面具。
這個聲音……
這張嘴唇的輪廓……
還有那份熟悉的感覺……
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名字,從他喉嚨里擠了出來。
“冷鋒?”
聲音沙啞,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預料的驚疑。
冷鋒!
冷清秋的親哥哥!
那個在京城與他有過數面之緣,同樣驚才絕艷,卻又行蹤詭秘的男人!
他怎么會在這里?
他怎么可能是這個地下斗獸場的“玉面閻羅”?
聽到這個名字,鬼影也是一震,難以置信地看向那個戴著面具的男人。
白玉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看來你還沒忘。”
他抬起手,摘下了臉上的面具。
一張臉,暴露在燈光下。
那是一張與冷清秋有著七分相似,卻更為冷硬、棱角分明的臉。
他的眼神,比刀鋒更冷,比寒冰更硬。
真的是他!
龍飛揚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無數混亂的線索,在這一刻,瞬間被串聯了起來!
冷清秋送來的請柬。
那瓶恰到好處的紫玉斷續膏。
幽靈口中那個神秘的“玉面閻羅”。
這一切,竟然都指向了同一個人!
“那張請柬,是我讓清秋寫的。”
冷鋒將面具隨意地放在書案上,聲音恢復了原本的質感,卻依舊冰冷。
“紫玉斷續膏,也是我給的。”
他邁開步子,緩緩走向龍飛揚,目光在他的斷腿和身上的傷口掃過,沒有絲毫憐憫,只有一種近乎殘忍的審視。
“我只是想看看……”
他在龍飛揚面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那個讓我妹妹都念念不忘的男人,在失去一切之后,還剩下些什么。”
龍飛揚的拳頭,攥緊了。
血液因為憤怒,開始加速奔流。
原來如此。
一切都是一個局。
一個從他接到那封血書請柬開始,就已經布好的局。
“所以,這場拳賽,從一開始就是為我準備的?”龍飛揚抬起頭,直視著冷鋒的眼睛。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平靜之下,是即將噴發的火山。
冷鋒笑了。
那笑容里,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嘲弄。
“為你準備?”
他搖了搖頭,像是在聽一個天大的笑話。
“不,龍飛揚,你還沒那么重要。”
他轉身,走到酒柜旁,自顧自地倒了一杯紅酒,輕輕搖晃著。
“這只是我的一場游戲。”
“而你,恰好成了一個最有趣的玩家。”
他的目光,透過鮮紅的酒液,落在龍飛揚的臉上。
“我想看看,一個被抽干了力量的‘天命之子’,究竟能在這座絞肉場里,活多久。”
“你!”
鬼影怒喝一聲,再也按捺不住,身形一晃就要動手。
“退下!”
龍飛揚低喝道。
鬼影的動作,硬生生停住,他憤恨地瞪著冷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龍飛揚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
他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冷酷,強大,深不可測。
他像一個置身事外的神明,用眾生的痛苦來取悅自己。
“地心火蓮,在你手上?”龍飛揚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既然一切都是冷鋒安排的,那么幽靈的情報,也必然出自他的授意。
“當然。”
冷鋒抿了一口酒,姿態優雅。
“它就在這里。只要你能贏下去,贏到最后,它就是你的。”
他放下酒杯,重新走回龍飛揚面前。
“我很欣賞你剛才的表現。”
他伸出手,拍了拍龍飛揚的肩膀,恰好按在他斷裂的肋骨附近。
一股鉆心的劇痛傳來,龍飛揚的身體晃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冷鋒的手,卻像鐵鉗一樣,牢牢地按著他。
一股陰寒的氣息,順著他的手掌,侵入龍飛揚的體內。
“用最弱的藥劑,拖著一副殘破的身體,靠著算計和一往無前的狠勁,殺死了一頭力量遠超于你的野獸。”
冷鋒的眼睛里,閃爍著一種興奮的光芒,像是科學家看到了完美的實驗品。
“精彩,實在是太精彩了。”
他松開手,后退一步,重新戴上了那張白玉面具。
只露出一雙眼睛和嘴唇的玉面閻羅,又回來了。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
他似乎感受到了龍飛揚目光中的殺意。
“想拿地心火蓮救你的女人,可以。”
“想殺我,也可以。”
“前提是,你能活下去。”
他話鋒一轉,聲音變得森然,帶著一種不加掩飾的惡意。
“下一場,你的對手,是我親手為你準備的‘杰作’。”
“祝你好運。”
他側過身,留給龍飛揚一個冰冷的背影。
“別死得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