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主!”
鬼影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哭腔,他看著龍飛揚那張慘白如紙的臉,感受著他身上那若有若無的氣息,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蜂巢……
冷鋒……
殿主最后的警告,像一根毒針,扎進了鬼影的心里。
這里是龍潭虎穴。
每一個人,都可能戴著假面,每一個人,都可能是敵人。
他扶著龍飛揚躺平在冰冷的醫療床上,眼神中的焦急與悲痛,迅速被一種特工獨有的冷靜與警惕所取代。
他站起身,沒有立刻去叫醫生,而是開始仔細檢查這個房間。
每一個角落,每一寸墻壁,天花板的通風口,醫療床的底部……他檢查得無比仔細,甚至用指關節輕輕敲擊墻面,通過回聲判斷其內部結構。
十分鐘后,鬼影直起身子,眼神凝重。
這個房間很“干凈”。
干凈得有些過分。
沒有任何竊聽或者監視設備。
但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以冷鋒那種變態的掌控欲,他怎么可能不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唯一的解釋是,對方的監視手段,已經超出了他目前能夠探查的范疇。
或者……對方在故意營造一種“安全”的假象,等著他們自己露出破綻。
鬼影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昏迷不醒的龍飛飛揚身上。
不管這個牢籠有多堅固,不管敵人有多可怕,他都必須把最重要的消息,傳遞出去,并且,帶回殿主最需要的支援。
他走到房間門口,背對著房間內部,身體做出一個倚靠在門上,看似疲憊不堪的姿勢。
這個姿勢,恰好能用他的身體,擋住絕大部分可能存在的隱形監控視角。
他的左手,看似隨意地插在褲兜里,右手則抬起來,捂住了臉,仿佛在為龍飛揚的傷勢而悲痛。
就在他手掌與臉頰接觸的瞬間,他的食指,以一個極其隱蔽的動作,探入口中。
他的牙齒,看似因為悲憤而咬緊,實則臼齒的位置,正進行著毫米級的精準操作。
“咔噠。”
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
一枚比米粒還要小上一半的黑色芯片,從他一顆特制的假牙夾層中,被彈了出來,落入他早已準備好的掌心。
緊接著,他插在褲兜里的左手,拇指在褲子口袋的內襯上,輕輕一按。
一個同樣只有指甲蓋大小的超薄柔性屏幕,無聲地從他的袖口滑出,貼合在他的手腕內側。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沒有發出任何多余的聲音。
他將那枚米粒大小的芯片,輕輕按在了柔性屏幕的接口上。
屏幕,瞬間亮起。
沒有光亮,只有一行行綠色的數據流,在屏幕上飛速閃過。
幾秒鐘后,數據流停止,一個經過加密的音頻文件,開始播放。
耳機,是植入他耳蝸內的微型骨傳導設備。
一個沉穩堅定,充滿了力量感的聲音,直接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鬼影。”
是肖強的聲音!
“聽到這段留言時,想必你已經見到了殿主。不必回復,靜聽。”
“殿主安危,重于一切。我已啟動最高應急預案,財神正在用盡一切辦法,從外部滲透‘蜂巢’的金融壁壘,黑子帶領的幽靈小隊,已經潛伏在斗獸場周邊,隨時準備接應。”
聽到這里,鬼影那顆懸著的心,猛地一沉。
修羅殿,從未放棄!
兄弟們,都在!
“我們的人,查不到‘蜂舍’的來歷,它就像一個盤踞在地下世界的幽靈,存在了很久,卻無人知其真面目。其行事亦正亦邪,目的不明,必須高度警惕。”
“尤其是那個叫‘幽靈’的面具人,資料庫里沒有任何關于他的信息,這個人……是憑空出現的。”
肖強的聲音,不疾不徐,每一個字都像一顆定心丸,讓鬼影焦躁的心緒,迅速安定下來。
“接下來,是關鍵情報。”
肖強的語氣,變得異常凝重。
“根據黑子截獲的加密信息,殿主的下一個對手,已經確定。”
“代號,鐵面。”
“公開身份是冀州八極門的一位長老,德高望重,以一手剛猛無儔的鐵砂掌聞名。死在他手上的拳手,超過三十人。”
“但我們的內線傳回密報,此人,三年前就已經被靈華宗暗中收買,成了云無極座下的一條走狗!”
靈華宗!
鬼影的瞳孔,驟然收縮!
又是他們!
陰魂不散!
“更重要的是,他的鐵砂掌,有問題!”肖強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急切。
“靈華宗提供給了他一種陰毒的秘料,融入了他的掌力之中。這種毒,無色無味,卻能侵蝕武者的護體真氣。一旦被他的掌風掃中,毒氣便會順著毛孔侵入體內,直攻心脈!”
“以殿主現在重傷之軀,根本無法長時間維持護體真氣。一旦對上,必死無疑!”
必死無疑!
這四個字,像四座大山,狠狠壓在了鬼影的心頭,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一個全盛狀態的化勁宗師,再加上靈華宗的陰毒手段……
這根本就是一個絕殺之局!
冷鋒,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殿主活著走下半決賽的拳臺!
然而,就在鬼影心神劇震之際,肖強的聲音,再次響起。
那聲音里,帶著一種無比的信任與篤定。
“鬼影,轉告殿主。”
“此毒,看似無解。”
“但他忘了……”
“他自己,就是這世間一切陰邪之物的克星!”
“殿主,請相信您自己,相信您身體里流淌的血!”
“修羅殿,與您同在!”
“嗡……”
音頻播放完畢,屏幕上的數據流,瞬間化為烏有。
鬼影手腕一抖,那張柔性屏幕悄無聲息地滑回袖口。
他抬起手,將那枚米粒芯片,再次放回口中,用牙齒將其死死咬碎,化為無害的粉末,咽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他才緩緩轉過身,重新看向醫療床上的龍飛揚。
他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
不再是之前的擔憂與無助,而是充滿了堅毅與希望!
肖強的命令,像一針強心劑,讓他找到了方向。
殿主,就是天下至陽至剛的克星!
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鬼影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龍飛揚的血液特殊,是至陽之血,但那種血液,更多的是用來開啟某些特殊禁制,或者作為一種能量源。
用來……克敵?
而且還是克制靈華宗的陰毒?
這要怎么用?
難道,要殿主用自己的血去潑對方?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
“咳……咳……”
醫療床上,傳來一陣輕微的咳嗽聲。
鬼影猛地抬頭!
只見龍飛揚那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然后,緩緩地,睜開了一條縫。
他的意識,終于從無邊的黑暗中,掙扎著浮了上來。
“殿主!”
鬼影一個箭步沖到床邊,聲音里充滿了壓抑不住的驚喜。
龍飛揚的眼神,還有些渙散。
他茫然地看了一眼雪白的天花板,又看了看旁邊站著的鬼影,沙啞著嗓子,問出了第一句話。
“我……昏了多久?”
“大概……一個小時。”鬼影答道。
龍飛揚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別動!”鬼影連忙按住他,“您的傷太重了!”
龍飛揚沒有堅持。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就像一堆被強行拼湊起來的破爛,稍微一動,就痛得鉆心。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整理腦中的思緒,然后,目光落在了鬼影的臉上。
“你的表情……不對。”
龍飛揚的聲音,虛弱,卻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力量。
“有事?”
鬼影知道,瞞不過他。
他立刻將剛才接收到的,來自肖強的全部情報,一字不漏地,原原本本地復述了一遍。
從修羅殿的支援,到“蜂巢”的詭異,再到下一個對手“鐵面”的真實身份,以及那致命的陰毒掌力。
最后,他一字一頓地,說出了肖強最后的那句話。
“肖強說……您自己,就是克敵的關鍵。”
醫療室內,陷入了一片死寂。
龍飛揚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仿佛鬼影在講述一個與他無關的故事。
直到鬼影全部說完,他才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是一只布滿了傷痕,沾染著干涸血跡的手。
此刻,它虛弱無力,甚至連握緊拳頭,都做不到。
他看著自己的這雙手,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鬼影都以為他是不是又昏過去了。
忽然,龍飛揚的嘴角,扯動了一下,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一個充滿了自嘲的笑容。
“至陽至剛的克星?”
他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
“我現在……”
“連自己的血,都快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