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易忠海就說張宏明不行,現在直接撂挑子,確實太過分。
秦淮如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
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開口。
“昨晚右手被蛇咬了,現在還發麻。”
“剛才不是故意拖延,真的抬不起手。”
易忠海干脆說了實話。
不想落下倚老賣老的名聲。
“易師傅,這更說不過去了。”
“明明知道右手有問題還來上班?”
“這不是變相拿工資不干活嗎?”
張宏明嚴肅地批評道。
“不是,我來上班休息一下就能好。”
“不會影響工作。”
易忠海急忙解釋。
心里對張宏明恨之入骨。
“可你現在已經影響工作了。”
“要不是我發現,你今天一天都不干活。”
“白拿工資不就是這個意思?”
“你是廠里的老員工,不為廠里出力,反而耍這些花樣,你不覺得羞恥嗎?”
張宏明站在道德高地上嚴厲訓斥。
他心里感到非常痛快。
“易師傅這是在占公家便宜。”
“對,他這么做太不厚道了。”
“以前易師傅也經常不干活,該不會都是這樣吧?”
“我看就是,他上班就跟沒事人一樣。”
鉗工班的工人們小聲議論。
他們看易忠海的眼神都變了。
他們辛苦工作掙來的錢。
易忠海坐那兒什么都不干,工資卻是他們的好幾倍。
誰心里能平衡?
“老易,你手有問題怎么不早說?”
“你看這事鬧的。”
鉗工班組長氣得不行。
如果真追究起來,他也得負責。
易忠海想辯解。
但看到大家的眼神,全身一抖。
心里慌亂,說不出話。
“班長,你們班有人身體有問題你都沒發現?”
“再說易師傅是老員工,你對老員工的關心太不到位了。”
張宏明轉過頭又訓起班組長。
“是是是,這事是我疏忽了。”
“老易,別的先不說,你趕緊去醫院看看手吧。”
班組長連忙回應。
幾乎等于讓易忠海離開。
“行吧,中午過后我就走。”
易忠海說。
這樣總算上了半天班。
按他的工錢,能拿一塊多。
“不管中午走還是晚上走,今天都白干。”
鉗工班組長看穿了他的想法。
直接點明。
“那我這一上午不是白費了嗎?”
易忠海也生氣了。
“易師傅,您坐到現在,什么活都沒干,還想拿工錢?”
“廠里給您這么高的待遇,是讓您帶個好頭,您這樣給年輕人做榜樣?”
“老師生病在教室躺著,警察生病在局里休息,這社會成什么樣子了?”
“大家都像您這樣混日子,廠子還開不開?”
張宏明皺著眉頭嚴厲批評。
“張工說得對,干不了活還占著位置,這不是騙錢嗎?”
“老易這事做得不地道。”
“他剛才還說張工水平差,白拿工資,自己反倒更過分,真不知道哪來的臉。”
工人們紛紛議論。
大家看易忠海的眼神都帶著輕視。
“好,我走。”
“不過走之前,我想看看張宏明能不能解決這個問題。”
易忠海被說得抬不起頭。
再待下去,就是自己丟人了。
“班長,易師傅指望不上了。”
“您再給我找一個老鉗工來,把這活兒做完。”
張宏明說。
“簡單,我們班老鉗工多的是。”
班組長一揮手,又叫來一位老師傅。
張宏明展開圖紙,仔細交代起來。
老工人拿著銼刀,嚓嚓地打磨起來。
不一會兒,夾具就做好了。
“檢驗一下效果。”
張宏明說。
工段長親自將夾具搬到八號操作臺。
工人開始加工零件。
每完成一件,工段長就檢測一件。
張宏明站在旁邊觀察。
連續檢測了十個零件。
全部合格。
“張師傅,您太厲害了。”
“經您這么一調整,問題全解決了。”
工段長眉開眼笑。
“能幫上忙就好。”
“我先回去了,你們繼續忙。”
張宏明微微點頭。
“您慢走。”
工段長笑著揮手告別。
“張宏明確實有本事。”
“可不是,人家上過廣播的技術能手。”
“還跟胡工程師一起受過表彰呢。”
“我兒子要是有他一半出息,我這輩子就值了。”
“易師傅肯定是嫉妒張師傅,才說些閑話。”
工人們議論紛紛。
易忠海早已悄悄離開了。
實在沒臉再待下去。
張宏明騎車回到技術辦公樓。
“喲,回來了?”
“第一次下車間感覺怎么樣?”
胡耕笑著問。
“還行,問題解決了。”
“不過還有改進空間,這事……”
張宏明回到工位。
他把過程詳細地講給胡耕聽。
“你小子確實有本事,干得漂亮。”
“像易忠海這樣的人不在少數。”
“你年紀輕,調來技術科,難免有些老同志不服氣。”
胡耕擺擺手:“別想太多,按部就班就行,遇到難題隨時找我。”
張宏明低頭聽完指導,輕輕應了一聲。
他拿起圖紙鋪在桌上,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把構思的夾具結構一一畫出。這套為鉗工班八號工位設計的工裝,只要圖紙完成,老師傅們半天就能做出實物。
“先吃飯,活兒下午再干。”胡耕蓋上鋼筆帽。
兩人拎著鋁制飯盒騎車去食堂。一路上不斷有工人向胡耕打招呼,恭敬地喊“胡高工”。幾個鉗工班的漢子朝張宏明點頭,稱呼里已帶上“張工”二字。
“下回進車間就站穩腳跟了?”胡耕捏著車閘挑眉。
飯盒打開,醬色牛肉泛著油光。胡耕筷子懸在半空:“伙食不錯。”
“單身漢圖個痛快。”張宏明夾起一片薄如蟬翼的牛肉,余光看見對方眼中真實的驚訝。這位大工程師什么山珍海味沒吃過,竟然被普通的鹵牛肉勾起了興趣。
胡耕扒著飯嘟囔:“我家那口子精打細算,買肉都得論兩稱。”
胡耕夾起一片牛肉放進嘴里,用力嚼了幾下,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
兩人沉默著,誰都沒再說話。
食堂另一側的長桌旁,播音室的姑娘們正一起吃飯。
“快看,是張宏明!”
“旁邊那位是胡工程師吧?”
“聽說他今天在鉗工班出了名,連易忠海都被他訓了一頓。”
“他真的很有魅力……”
姑娘們嘰嘰喳喳地議論著,目光齊刷刷看向張宏明那邊,連飯都顧不上吃了。
于海棠小口吃著飯,目光溫柔地追著張宏明。她后來又去了大型設備區,但沒找到人。去找他?技術辦公室常有領導出入,于海棠沒這個膽子。
張宏明察覺到視線,回頭望去。盡管那邊坐著好幾個姑娘,他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了于海棠身上,隨即露出溫暖的笑容。
于海棠輕輕抿嘴,臉頰微紅。
“他又沖我笑了。”
“明明是在看我。”
“真想和他談戀愛……”
播音室的姑娘們頓時激動起來,心跳加快。
與此同時,四合院里。
易忠海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家。前院里,壹大媽正和幾個鄰居聊天。
“聽說賈老太太癱了?”
“不會吧,昨天我還看見她坐在門口呢。”
“昨晚的事,現在還在賈家堂屋里躺著。”
“這也太可憐了。”
“有什么可憐的,做壞事多了就該遭報應。”
幾個女人一邊說著閑話。
“壹大媽,你家男人回來了。”有人提醒道。
一位年長的婦人開口說道。
“當家的,怎么突然回來了?”
“身體不舒服嗎?”
壹大媽回頭一看,趕緊站起身。
“可不是嘛壹大爺,大中午的怎么回來的?”
“下午就要發工資了,這會兒回來還得再跑一趟。”
“沒事吧?”
其他幾位姐妹也關心地問。
“就是有點不太舒服,回家休息一會兒。”
“你們繼續聊,不用管我。”
易忠海勉強笑了笑。
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在廠里被張宏明批評的事。
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家走。
“當家的,我扶你。”
壹大媽也沒心思聊天了。
跟著易忠海一起回去。
“當家的,真沒事吧?”
“你可不能瞞著我。”
剛到家,壹大媽就急切地問。
“真沒事,讓我歇會兒就好。”
易忠海躺在床上閉眼休息。
想起張宏明說的那些話,還有工友們的目光。
心里像被刀割一樣疼。
軋鋼廠里。
張宏明已經畫好了新夾具的草圖,只剩下標注尺寸。
新夾具的規格要根據加工零件來定。
零件圖紙存放在鉗工車間。
“胡工,我去車間看看。”
張宏明打了個招呼。
“去吧,這種事不用特意跟我說。”
“多下車間熟悉熟悉是好事。”
胡耕科笑著回應。
張宏明騎車再次來到鉗工車間。
離車間還有幾十米遠,他看見了秦淮如的身影。
“廁所明明在另一邊,她要去哪?”
張宏明心里疑惑。
皺了皺眉,慢慢跟在秦淮如后面。
秦淮如走到半路,左右看了看。
躲進一間堆放雜物的小屋。
張宏明騎車來到雜物間前,利落地跳下車。
悄悄走了進去。
走到里面,隱約聽到里面有說話聲。
“五個白面饅頭,連碰都不讓碰?”
“那你把饅頭還給我。”
聽到熟悉的聲音,張宏明嘴角微微上揚。
頓時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來是許大茂和秦淮如在這里見面。
說是見面或許不太準確,更像是某種交易。
“你快點,別讓人看到。”
秦淮如語氣焦急。
張宏明向前走了幾步,正好看見許大茂伸手要動。
“咳咳!”
張宏明故意清了清嗓子。
“誰?”
許大茂渾身一震,差點跳起來。
“外面是誰?”
“到底是誰?”
秦淮如聲音顫抖,驚恐萬分。
若是被人看到她和許大茂糾纏在一起,傳出去她就沒臉見人了。
“是我。”
“許大茂,秦淮如,你們在這兒干什么?”
張宏明雙手背后,大大咧咧地出現。
銳利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掃視。
“我們干什么,關你什么事?”
“輪得到你來管嗎?”
許大茂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了些,語氣不善地反駁。
眼看就要成功,偏偏被張宏明打斷,差點嚇破膽。
換作是誰都會惱火。
秦淮如把五個饅頭藏在身后,低著頭不敢抬頭。
她心里發虛,不知張宏明到底聽到了多少。
“許大茂,口氣不小。”
“走,去嚴震那兒說清楚。”
張宏明臉色一沉。
“沒空跟你廢話,我還要干活。”
“哪像你,整天坐在辦公室,多清閑。”
許大茂諷刺完轉身就跑。
“宏明,都是許大茂逼我的。”
“他說有事要談,結果來了就……”
“還好你及時來了。”
秦淮如抹著眼淚裝可憐。
“哦?那幾個饅頭也是他逼你拿的?”
張宏明冷笑著反問。
“你……你都聽見了?”
秦淮如頓時說不出話來。
“我跟著你進來的。”
“少來這套,別用對付傻柱那一套來惡心我。”
張宏明不耐煩地揮手。
秦淮如轉身想走,張宏明掏出一塊錢晃了晃。
“什么意思?”
秦淮如停下腳步。
“你和許大茂的事,我就是這個意思。”
“下流!”
秦淮如怒罵。
“許大茂能碰的,我張宏明就不能碰?”
張宏明嬉皮笑臉。
“懶得理你!”
秦淮如冷冷地說。
“要走可以,先把五個饅頭留下。”
張宏明收起錢。
“憑什么?那是許大茂給的!”
秦淮如緊緊護著饅頭。
“這饅頭明明是許大茂給我的。”
“走,我們現在去找許大茂對質。”
張宏明一臉無賴。
“你!”
秦淮如氣得直咬牙,幾乎要破口大罵。
白面饅頭的事,她怎么敢當眾說出來?更別說當面去問許大茂了。
“算了,逗你玩的。”張宏明擺擺手。
雖然兩人有過節,但他還不至于欺負一個寡婦。
“等等!”
秦淮如突然沖上前,攔住張宏明。
“剛才那塊錢,你還給我。”
她想了想,張宏明比許大茂強多了,年紀又輕。就算真讓他占點便宜,自己也不虧,還能白拿一塊錢,怕什么?
張宏明皺了皺眉。
“不是要摸嗎?來!”
“怎么,不敢了?”秦淮如挺起胸脯。
“懶得陪你鬧。”
張宏明一把推開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張宏明!這都不敢,你還是不是男人?”
秦淮如在后面小聲喊著。
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背影,她氣得直跺腳。
難道自己真的沒魅力了?送上門的機會,他都不愿意占?
秦淮如心里突然空落落的,莫名感到失落。
張宏明去鉗工班拿了零件圖紙,騎車回到辦公室。
他逗秦淮如,純粹是看不慣她總裝可憐的樣子。
真要找女人,大院里的于莉和婁小娥可比她強多了。
年輕時的秦淮如或許還行,但如今已經生了三個孩子,哪比得上小姑娘?
傻柱就是一根筋,被她迷得神魂顛倒。
張宏明剛走進辦公室,還沒坐穩。
“走,跟我去財務科。”胡耕科站起來招呼他。
張宏明隨手把圖紙放在桌上,心里也沒抱太大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