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深處的低語,如同投入精密齒輪箱的一粒微塵,雖未引發即刻的崩壞,卻讓感知敏銳者心生警兆。然而,對于絕大多數生活在機械大陸赫菲斯托斯的生靈而言,生活的主旋律依舊是齒輪的咬合、蒸汽的咆哮,以及對力量與榮耀的無盡追求。
而“天下第一機甲斗技大會”,便是這主旋律中最激昂、最耀眼的樂章。
時隔百年,這場匯聚了整個大陸年輕一代頂尖機甲師的盛事,終于在帝國首都——“鋼芯之城”阿斯克勒庇俄斯,拉開了恢弘的序幕。
鋼芯之城,名副其實。整座城市本身就是一臺龐大無比的超級機械造物。高聳入云的金屬尖塔如同巨樹的森林,塔身纏繞著粗大的蒸汽管道,時刻噴薄出白色的氤氳。縱橫交錯的空中軌道上,磁懸浮列車如同流光般穿梭不息。城市的核心,便是大會的主會場——【萬機角斗場】。這是一座足以容納百萬觀眾的環形巨構,其穹頂由可開合的巨型齒輪裝甲板構成,內壁布滿了數以萬計的巨型投影屏和全息發生器,確保每一位觀眾都能清晰地看到角斗場中央每一個最細微的碰撞。
今日,角斗場的穹頂完全敞開,讓雙月的光輝與城市的人造星芒共同灑落。場內地板是由特制的星界金屬鍛造,足以承受王牌機甲的全力轟擊。觀眾席上早已人聲鼎沸,來自大陸各個角落的觀眾,無論是貴族、商人、工匠還是普通市民,臉上都洋溢著狂熱與期待。各大機甲制造商、宗門研究院的旗幟在看臺上林立,獵獵作響。帝國的皇家艦隊派出了一支小型編隊,懸浮在角斗場上空,艦體上的探照燈如同威嚴的眼睛,巡視著全場,彰顯著帝國對此次盛事的絕對掌控。
空氣中彌漫著高壓蒸汽的濕潤、潤滑油的清香,以及無數能量核心低鳴匯聚成的、令人血脈賁張的嗡鳴。
上午九時整,伴隨著一聲響徹云霄的、仿佛來自遠古巨獸的汽笛長鳴,整個角斗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的燈光聚焦于場地中央的懸浮主持臺。一位身穿華麗禮服、聲音通過靈能擴音器傳遍全場的主持人,用極具煽動力的嗓音高聲宣布:
“諸位先生們,女士們!來自大陸各地的尊貴客人們!我宣布,第一百七十三屆‘天下第一機甲斗技大會’,正式——開幕!”
“轟——!”
禮炮轟鳴,但不是傳統的火藥,而是無數道絢爛的以太能量光束直沖云霄,在夜空中炸開成各宗門徽記和機甲形態的圖案,如同最盛大的煙花表演。角斗場四周升起巨大的全息投影,開始滾動播放本屆大賽的參賽機甲剪影和選手資料,引得觀眾席上爆發出陣陣歡呼。
“本屆大會,匯聚了來自帝國三十二個行省、七大宗門、以及無數獨立城邦和自由機甲師協會的,超過五千名年輕天才!”主持人激情洋溢,“他們將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在這座象征著力量與榮耀的萬機角斗場上,用他們的機甲、他們的意志、他們的靈魂,為我們譜寫一曲屬于鋼鐵與熱血的傳奇!”
在角斗場邊緣,專屬的選手準備區內,氣氛則截然不同。沒有了看臺上的狂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壓抑的、如同實質般的緊張感。年輕的機甲師們或獨自閉目養神,或與同伴低聲交流,或最后一次檢查著隨身攜帶的微型維護工具。空氣中充滿了機油、汗水以及若有若無的斗志。
林夜穿著一身不起眼的灰色便裝,安靜地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他的【幽冥侍從】機甲并未像其他機甲那樣停放在外部展示區,而是以一種近乎虛無的數據化形態,隱匿在他手腕上一個不起眼的金屬手環中。這是他將靈網技術與機甲收納技術初步結合的成果。
他的意識,有一小部分始終連接著靈網。開幕式盛大喧囂的數據流,如同奔騰的江河,從他構建的“鬼門關”節點旁洶涌而過。他能“看”到,在這片歡樂的海洋之下,那些來自星海深處的、微弱的混沌雜音,依舊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續存在著,試圖尋找著靈網的縫隙。他的數據鬼兵們正忠實地執行著巡邏和過濾任務。
“真是……熱鬧的掩護。”林夜心中暗忖,臉上卻是一片平靜。他參加大賽的目的,絕非為了虛名。一是為了近距離觀察大陸上各種流派的機甲技術,尤其是那些可能涉及高危能量(比如虛空能)的應用;二是大賽期間匯聚的龐大人流和機甲,本身就是最好的靈網壓力測試和鬼兵“兵源”收集場。當然,如果能順便取得一個不錯的成績,獲得一些資源傾斜,用于擴建他的幽冥服務器陣列,那就更好了。
“穩健,就是要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資源,隱藏在最適合的陰影里。”這是林夜的茍道信條。
與此同時,在鋼芯之城最高檔的“齒輪與玫瑰”酒店頂層套房內。
墨寒透過巨大的落地窗,俯瞰著遠處萬機角斗場的喧囂。他所在的酒店,并非參賽選手駐地,而是【天工坊】名下的一處產業。他憑借“萬械親和”體質以及偶爾“無意間”流露出的對古代機甲符文的一些“獨特見解”,很早就被【天工坊】的一位資深技師看中,成了一名掛名的外圍研究員。這次是借著坊內觀摩團的名義前來,擁有絕佳的觀賽位置,卻無需親自下場。
對他而言,這種浮華喧囂的場面,遠不如在安靜的地下工坊里,用簽到獲得的【洪荒熔爐之心】碎片,慢慢淬煉【混沌】洞天的一角來得實在。
“無聊。”墨寒收回目光,坐到沙發上,手中把玩著一塊看似普通的金屬錠。但在他的體內洞天中,這塊金屬錠正被無數細微的符文陣法和本源能量包裹,進行著極其緩慢的質變。他的【混沌】機甲,如今已與他的生命氣息深度融合,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對這臺“體內機甲”進行著微調與強化。
【隱忍升級系統】的每日簽到界面在他眼前浮現。
“叮,簽到成功。獲得【萬年寒鐵精髓】一縷。”
墨寒面無表情地將這縷足以讓外界機甲師打破頭的極品材料,直接引導融入正在溫養的金屬錠中。“外面的比賽再精彩,也不過是曇花一現。唯有自身的根基,才是永恒。等到我的【混沌】洞天圓滿,體外機甲不過是可以隨意舍棄的軀殼罷了。”他打定主意,除非萬不得已,或者有能極大促進【混沌】進化的資源作為獎勵,否則他絕不會在大會上出手暴露實力。
低調,隱忍,將一切資源用于夯實自身根基,這才是墨寒的茍道。
而在【械靈殿】的專屬觀賽包廂內,凌霜換上了一身簡潔的深藍色技術官制服,臉上戴著一副遮住半張面容的戰術目鏡,將她那過于醒目的遠古氣質稍稍掩蓋。作為剛剛“破格”提拔的資深技術顧問,她有資格坐在這里。
她的目光掃過下方如同螞蟻般攢動的人群和那些閃耀的機甲,眼神平靜無波。在她看來,這些現代機甲固然華麗強大,但很多設計都偏離了最基礎的“理”——結構冗余、能量利用率低下、過于依賴復雜的輔助系統。她手中的便攜式數據板,正在不斷接收著【文明修正者系統】對場中數千臺機甲進行的實時分析報告,其中標紅的**險項不在少數。
“技術發展的歧路,在此匯聚。”凌霜心中默念。她的任務,并非欣賞比賽,而是監控。監控是否有機甲技術觸及危險的禁區(比如之前感知到的虛空能),監控是否有勢力在暗中進行不穩定的高危實驗,并在必要時,以“技術調整”或“安全規范”的名義,進行“修正”。
她的【破械之矛】并未隨身攜帶,而是以粒子形態封存在【械靈殿】總部地下的特殊容器中。但她的“理”之準則,早已如同長矛般銳利。一旦發現真正需要“物理性糾正”的目標,她能在極短時間內完成召喚。
肅清錯誤,引導文明回歸正軌,這是凌霜的“茍”(在她看來是高效與必要)道。
開幕式進入了**環節——選手代表宣誓。
一位來自帝國皇家機甲學院、有著“黃金獅子”之稱的青年才俊,代表所有參賽者,駕駛著他那臺金光閃閃、如同雄獅般的巨型機甲,降落在主會場中央,發出了充滿自信與斗志的誓言。
觀眾們的熱情被點燃到了極致,聲浪幾乎要掀翻整個角斗場。
然而,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林夜手腕上的金屬手環微微閃爍了一下,一道無形的數據波紋掃過那臺“黃金獅子”機甲,瞬間完成了對其基礎操作系統的安全評估(未發現虛空污染,但存在三個可利用的后門漏洞,已被林夜默默記錄)。
在豪華的酒店套房中,墨寒打了個哈欠,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到體內洞天中一個新生成的微型符文陣列的構建上。
在【械靈殿】的包廂里,凌霜的戰術目鏡上,代表“黃金獅子”機甲的能量流動圖譜旁,跳出了一個黃色的警示標記:【左肩傳動結構存在設計缺陷,峰值出力時有17.3%概率發生金屬疲勞斷裂】。她面無表情地將其記錄在案,歸類為“需觀察,非緊急”項目。
盛大的開幕式,在億萬人的歡呼聲中落下帷幕。
鋼鐵的碰撞、技術的交鋒、榮譽的爭奪,即將開始。
而三位秉持著各自“穩健”之道的幕后觀察者,也已然就位。
這場席卷大陸的風暴,明面上的篇章,正式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