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一股寒意猛地從尾椎骨竄了上來,瞬間爬滿了整個后背,激得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我強壓著心里的驚悸,聲音有些發干地問寧寧:“你……是今天才回來的?”
她點了點頭,淚痕未干的臉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蒼白。我又追問:“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來的路上,有沒有看見一個六十多歲、留著山羊胡子的老頭?”
寧寧這時已經哭得差不多了,抽噎著斷斷續續地說,她本來是想下樓看看我,卻發現門衛室空著,也沒見我說的什么老頭。
但她聽見公共衛生間那邊有奇怪的動靜,像是有人在一下下地敲著什么,就順著聲音找了過來。
離得老遠,她就瞧見一個穿著深紅色裙子的女人正背對著她,一下一下地敲著隔間的門……可等她走到門口,那女人就像一縷煙,倏地就消失了。
“女的?”我脫口而出,渾身的寒毛瞬間倒豎起來!那個噩夢般的夜晚,隔斷門下的陰影……不敢再細想下去,越想,那股粘稠的恐懼就攥得越緊。
而且,一個更深的疑慮在我心里翻騰——為什么偏偏是這個時候?寧寧的出現,未免也太“巧”了!
我定了定神,盯著她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破綻:“寧寧,你告訴我,你真的是住在444寢室嗎?”
她低低地“嗯”了一聲。
“可宿管于姐明確告訴我,四樓根本沒人住!”我的語氣不由得加重,“我親自上去看過,整層樓都封著,根本沒有444這個門牌!你確定你沒記錯?”
說話時,我的目光牢牢鎖在她臉上。話音剛落,我清楚地看到,她臉頰的肌肉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間的閃爍和僵硬。
我心里“咯噔”一下,懂了。要么她在撒謊,她根本不住這里,只是順著我的話頭往下編;要么,那個444寢室,本身就是個不該存在的禁忌。
我寧愿相信是前者,但直覺告訴我,事情遠比這更詭異、更復雜。
一股涼氣順著脊椎往上爬,我聽見自己發緊的聲音問:“寧寧,你說實話,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還有,最關鍵的……你究竟是誰?”
此時的寧寧已經止住了哭泣,她抬起頭,一雙哭得通紅的眼睛幽深地望著我,反問道:“重要嗎?”
那眼神里盛滿了說不盡的委屈和哀怨,看得我心里一抽。但我還是硬起心腸,必須問清楚:“重要。另外,我還想問你,2014級有個叫寧寧的女生,聽說是因為和男朋友吵架,晚上跑出廠里……被車撞死了。那個人,是你嗎?”
寧寧就那么直勾勾地看著我,半晌沒有言語,昏暗的燈光在她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
過了許久,她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一種異常飄忽的語調說:“是,也不是。”
我愣住了。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又吐出一句讓我如墜冰窟、更加費解的話:“我不是真正的我,你……也不是真正的你。龍飛,我和你一樣。”
我徹底懵了,腦子里像塞了一團亂麻:“什么意思?你說清楚!”
她卻只是用力地搖頭,帶著一絲哀求:“別問了,行嗎?你只需要知道,我絕不會害你。其他的,真的不重要。”
我一時語塞。她說的沒錯,如果她真想對我不利,我恐怕早就死了無數次了。
僵持了片刻,我澀聲問她:“好,那前幾天晚上,是不是你半夜喊我陪你去地下室?”
“是。”
“那天晚上發生的……不是夢?”
“不是。”
我的心瞬間沉了下去,一股冰冷的寒意攫住了心臟:“那我那天晚上……遇到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寧寧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用一種空靈的聲音反問我:“龍飛,你相信……人有靈魂嗎?”
我腦子嗡嗡作響,混亂到了極點。還想再追問,就在這時,寧寧的目光無意間掃到了墻上掛著的那幅菩薩照片。
剎那間,她的臉色劇變!原本哀婉的神情瞬間扭曲,變得無比猙獰,一股濃烈的、幾乎化為實質的怨毒從她眼中迸射出來!雖然知道這不是沖我,但那恐怖的景象還是讓我頭皮炸開,連退了兩步。
她猛地伸手指向照片,聲音尖利得刺耳:“誰讓你把這東西掛在這兒的?!”
我被她嚇得一顫,忙說:“是……是王廠長讓掛的。怎么了?”
寧寧發出一聲冰冷的嗤笑:“你知道他在坑你嗎?”
“什么?”我愣住了。
“你知道這是什么嗎?”她死死盯著那幅畫像,眼神像是要將其燒穿,“這是地藏王啊!他曾在佛前發過大愿——‘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你把這尊菩薩像掛在這里,就等同于向盤踞在此地的所有鬼魂,許下了同樣的宏愿!除非你把它們全部超度干凈,送離此地,否則……你永世不得解脫!”
這番話如同驚雷在我耳邊炸響!我渾身汗毛倒豎,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沖過去,想要把那幅詭異的照片扯下來。
“別白費力氣了!”寧寧冷冰冰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已經掛了這么久,契約早已成立。現在摘下來,也改變不了什么。就算你現在立刻辭職逃跑,從你掛上它的那一刻起,它們就已經‘認定’你了。如果你不能化解它們的怨氣,送它們往生……它們就會一直纏著你,直到你死,甚至……死后也不得安寧!等到它們失去耐心,隨時都可能要了你的命!”
我僵在原地,手腳冰涼。
回想這些天的遭遇——老頭的警告、消失的444、深夜的敲門聲、隔斷下的影子……這一切碎片,仿佛瞬間被一張無形的大網串聯起來,而我,就是網中那只待宰的獵物,早已被算計得明明白白!
王廠長……他為什么要這么害我?那么多菩薩佛像,他為什么偏偏選了地藏王?這絕不可能是巧合!
我也顧不上寧寧為何會知道這些了,帶著哭腔問她:“那……那我現在該怎么辦?我總不能真去出家當和尚吧?!”
寧寧沉默了片刻,忽然轉身快步走出衛生間。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又回來了,手里拿著我剛才扔進垃圾桶的那個玉佩。她小心翼翼地擦去上面的污漬,遞到我的面前。
她的目光緊緊鎖住我的眼睛,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堅決:“龍飛,你聽著,這塊玉,你必須時刻貼身戴著,任何時候——記住,是任何時候——都不能摘下來!相信我!”
她此刻的眼神,和她話語中的力量,讓我瞬間明白了什么。我顫聲問:“這東西……當初是你給我的?”
她沒有回答,只是伸出手,冰涼的手指輕輕撫過我的臉頰。緊接著,我聽到她口中溢出喃喃的低語,那聲音輕柔、縹緲,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安心的魔力,與我那晚在半夢半醒間聽到的一模一樣:
“別問了……早點休息吧。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在這熟悉的聲音包裹下,我感覺到一股難以抗拒的困意如潮水般涌來,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鉛。意識迅速模糊、沉淪,最終徹底陷入了黑暗。
……
“叮鈴鈴——!”
刺耳的鬧鐘聲將我猛地驚醒。睜開眼,窗外已是天光微亮。我發現自己躺在值班室的地上,身邊空無一人,寧寧早已不知去向。
我慌忙爬起來打開反鎖的大門,癱坐在椅子上,整個人被一種巨大的恍惚和不真實感籠罩著。
腦子里混沌一片,回想昨晚的一切——寧寧的話、地藏王的詛咒、老頭的警告……它們交織在一起,真真假假,難以分辨。
我甚至開始瘋狂地懷疑自己,是不是壓力太大,真的得了精神分裂?或許,從來就沒有什么寧寧,一切詭異的事件,都只是我瀕臨崩潰的幻想?
就在我陷入自我懷疑的深淵,幾乎要被這念頭吞噬的時候——
“叮咚!”
手機微信的提示音尖銳地劃破了清晨的死寂。
我機械地拿起手機,屏幕亮起,是莎莎發來的消息。那行字像一把冰錐,瞬間刺穿了我所有的迷茫:
“你有女朋友了?”
我思考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