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走到醫院門口,我一眼瞥見門口停著輛空車,拉開車門就鉆了進去。司機問我去哪兒,我喘著粗氣說:“大華紡織廠。”
此刻,我的心跳得像擂鼓,滿腦子都是于姐那個詭異的笑。我反復琢磨,前天晚上我看見的那個女人如果不是于姐,那她究竟是誰?
這么一想,寒意瞬間爬滿了脊背。退一萬步講,就算昨晚的一切是場夢,可于姐和那個長裙女生是真實存在的,我絕不可能記錯。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我真的精神錯亂了?
越想越難受,腦袋像要裂開似的。而且從醫院一出來,胸口一直發悶,難受得我滿頭大汗。
司機看我汗流不止,以為是熱的,順手關了暖風。這下好了,我手腳冰涼,幾乎都要僵住。
身上越來越冷,昨晚夢里那種如影隨形的感覺又回來了——就好像…我身后坐著個人。我僵在副駕駛座上,目不斜視,根本不敢回頭,生怕看見什么讓我終身難忘的東西。
后來實在撐不住了,我跟司機說:“師傅,調頭,去普濟寺。”
司機詫異地問:“去那兒干啥?”
我沒心思解釋:“您別問了,趕緊的吧。”
沒想到這一下司機來勁了:“怎么,小兄弟,碰上事兒了?去找人看看吧?我認識個大師,挺厲害的…”
我沒搭腔。普濟寺那邊看事兒的不少,但是真有本事的沒幾個。這司機,八成是個托兒。
可他一路絮絮叨叨,吹噓那人多神多準。我心里本就煩躁,一股邪火猛地竄上來:“你踏馬能別墨跡了嗎,你煩不煩?”
這時司機也愣了一下,倒沒生氣:“怎么了這是,小伙子,這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沒有,”我咬著牙,“你咋這么碎嘴子呢?你快開。”
沒想到司機嗤笑一聲:“得了吧,沒吵架你倆咋一直不說話呢?”
這話像根冰刺,扎得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猛地轉過頭,死死盯著他。司機被我看毛了:“你看你生啥氣啊,總瞅我干嘛,我臉上有花啊?”
我一字一頓地說:“我、是、自、己、上、車、的,你、看、不、見、嗎。”
“拉倒吧,我啥看不見呢,還跟我裝,我這是出租車,只要不超員,我又不多要你錢,”他指著后視鏡又說,“我親眼看見你倆一起上的,這不么……哎?人呢?”
他話說到一半卡住了,盯著后視鏡,臉色瞬間變了。
看他那副模樣,我全明白了。牙齒忍不住打顫,哆哆嗦嗦地催他:“快…快開車!”
司機這才反應過來,一腳油門到底,車子像脫韁的野馬沖了出去。我縮在副駕駛,一動不敢動,更不敢回頭看,只會機械地重復:“快點…再快點…”
車子一路狂飆到普濟寺路口,猛地剎住了。
“你停車干啥?還沒到呢!”
“你…”司機聲音發顫,“你確定剛才真是自己上來的?”
“我騙你干啥!我還想問你是不是嚇唬我呢!”
“你下車吧,”他聲音都變了調,“你這趟活我不拉了。”
“你什么意思?”我頓時火了,“半路甩客?信不信我投訴你!”
他不吭聲,也不動,就那么僵著。對峙片刻,那股陰冷的寒意再次從骨頭縫里滲出來,我實在扛不住了,語氣軟了下來:“大哥,求你了,給我送到地方吧。順便找你認識那位大師給我看看,我是真…真害怕了。”
司機嘆了口氣,滿臉是汗:“小老弟,你這事兒太邪性。我認識那大師估計也破不了,你別為難我了,趕緊下去吧。”
看他那驚魂未定的樣子,我知道沒戲了,心一橫,拉開車門跳了下去。
這里離普濟寺也不遠,我拔腿就往里跑。路兩邊全是算命看事的鋪子,人來人往,置身于喧鬧的人群里,那顆提在嗓子眼的心才稍微落回去一點。
雖是正午,陽光明晃晃地照著,我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那是一種從心底里往外冒的陰冷。
我趕緊挨家看招牌,轉了一大圈,最終挑了一家最破的走進去。心想:這家要是沒點真本事,門面破成這樣,早該餓死了。
屋里,一個老頭正盤在椅子上打坐。我急忙上前:“大師,我遇上事了,您給看看唄。”
沒想到這老頭眼睛猛地一睜,聲如洪鐘:“誰讓你進來的!”
他看上去六七十歲,中氣卻足得嚇人。這一嗓子把我吼懵了,還沒回過神,他又是一聲厲喝:“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滾出去!”
我徹底傻了,是怪我沒敲門?也不至于這么大火氣啊!
緊接著,老頭猛地從旁邊筐里抓起一把東西,劈頭蓋臉就砸了過來!
低頭一看,是些大米、紅豆、綠豆之類的谷物。我也來了氣:“啥意思?不給看就不給看,砸我干什么?”
說完我轉身要走。
“別動!”老頭喝道。
看他架勢十足,我僵在原地,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他抓著小顆粒的谷物,繞著我噼里啪啦砸了一圈,打得人生疼。完事后,他拍拍手:“行了,攆走了。”
我心頭一緊:“……啥攆走了?”
“你最近是不是撞邪了?”他瞇著眼問。
“是…”
“是不是渾身發冷而且冒冷汗?”
“對!”
“剛才你進來,身上跟著個東西,現在讓我攆走了。”老頭輕描淡寫地說。
我后背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真遇上高人了!趕緊問:“跟著我的是…是什么?”
“別問!”他擺擺手,“攆走就得了,你還想掀人家老底?”
我一想也是,忐忑地問:“大爺,您看…給您多少錢合適?”
“給什么錢,”他一臉不在意,“抬抬手的事。回去注意身體,你體質太弱,容易招這些東西。這個你拿著,再看見不干凈的,就用這個砸它。”
說著,他從筐里抓了把五谷雜糧,用個小塑料袋裝好遞給我。
我心里頓時沒底了:“大爺,您不是說都攆走了嗎?還給我這個干嘛?”
“以防萬一,懂不?”老頭瞥我一眼,“你不是心里不踏實么?圖個心安。”
這話讓我松了口氣。我還是掏出錢遞過去,老頭卻死活不收:“等過兩天你去我那兒,確定沒事了再給不遲。”
我千恩萬謝,感動得不行。
“趕緊回去歇著吧,沒事了。”老頭擺擺手,“晚上值班別在外面亂晃,走吧走吧。”
他一直把我送到門口,還幫我攔了輛車。坐進車里,一直提著的心總算落回了肚子里。看老頭那氣定神閑的架勢,絕對是位有道行的高人,廠里那點邪乎事,對他來說肯定不算什么。
從普濟寺出來,我本想回家補一覺。但心情舒暢了,也不覺得冷了,躺在床上半天沒睡著。看了會兒小視頻,快到六點時,我揣好老頭給的“法寶”,出門吃飯準備上班去了。
在家時一切正常,可一踏進工廠,值班室里那股熟悉的陰冷氣息又撲面而來,剛壓下去的恐懼再次絲絲縷縷地滲了出來。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門衛室的桌子上,多了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