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澈將她轉(zhuǎn)動的漆黑眸子一覽無余,把火燒得更旺了些,“在看什么?”
薛檸蒼白一笑,“我以為自己死了。”
李長澈看她一眼,“你還活著。”
薛檸安靜道,“哦。”
李長澈又道,“但也快死了。”
“挺好的。”薛檸有些自暴自棄。
沒有人被拋棄不會難過,她也是個人,死過一次了,所以現(xiàn)在心如死灰,只覺再死一次也沒什么。
洞口狂風(fēng)呼嘯,大雪簌簌而落,而山洞里卻安靜又溫馨。
李長澈見她視死如歸,嘆口氣,走到她“床”邊坐下,大手探上她白皙的額頭。
沒發(fā)燒,倒也是命大。
薛檸眨了眨眼睛,纖長濃密的睫毛在李長澈掌心里掃了掃。
李長澈眸光微動,收回大手,神情依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薛檸能感覺出他心情不太好,清冷如玉的英俊面龐上隱約有幾分壓抑的怒火。
她輕輕開口,“李公子,你怎么了?”
李長澈側(cè)過身子,“沒事。”
薛檸這會兒才后知后覺看清了他胸口的肌肉。
大塊大塊兒的,壁壘分明,性感得讓人不敢直視。
她臉頰一熱,飛快閉上眼,不敢多看,“你怎么穿這么少呢……”
李長澈被她鮮活的的小表情可愛到了,心情稍微好了些。
沒人知道他親眼看見薛檸跳崖時心情有多糟糕,那會兒他得知薛檸與薛嫣然一塊兒被土匪擄走,與浮生一起策馬重新上山時,心里又有多急切。
所以他想都沒想,便一同跳了下來。
好在她被掛在了一棵樹上,他從山崖的峭壁上滑下來時,正好將她救下。
他紅著眼將她緊緊抱進(jìn)懷里,與她一塊兒跳進(jìn)了洛水河,之后游到了這處山洞。
暫時有個歇腳的地方,他也好替她處理身上被石頭劃出來的傷口。
他實在沒想到薛檸那樣柔軟嬌嫩的身子,竟遍體鱗傷……他忙活了小半夜才替她將身上清理干凈。
天亮了又黑,她身上幾處骨折,雖不致命,卻也足夠折磨人。
他沒敢輕易移動她的身體,便用木棍子做了個簡易的夾板,索性將她放在這兒了。
少女露出的纖細(xì)手腕兒上,幾道深深的青紫痕跡。
他有些心疼的看她一眼,將衣襟攏好,“睜眼。”
薛檸死死閉上,“非禮勿視!”
李長澈輕笑,“起來穿衣服。”
薛檸愣住,小心翼翼將眼眸睜開。
李長澈熟練地坐到她身后,隔著厚厚的披風(fēng)將她抱起來,讓她可以靠在他胸口。
薛檸雖然不怕死,可他們中間還隔著一個嫣然郡主呢,實在不敢跟他這樣親近,忙動了動身子,這一動,披風(fēng)滑落,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什么都沒穿。
她瞳孔微縮,原本蒼白的小臉兒瞬間變得通紅。
“李公子……你……你先放開我!”
她急忙用披風(fēng)重新攏住自己的身子,水潤的杏眸可憐巴巴的看向李長澈。
“我……我怎么沒穿衣服啊……”
發(fā)現(xiàn)自己赤身裸、體在這山洞里,她哪還有空傷春悲秋,原先臉上那點兒頹靡的死氣也消散了,通紅的臉蛋兒滿是羞澀與困惑。
她大驚失色,“不會是李公子你給我脫的吧?”
“眼下還有旁人?”李長澈知道她臉皮薄,視線落在她弧度驚人的胸口上,喉結(jié)滾了滾,又冷靜自持地轉(zhuǎn)過身,“你跳崖落了水,渾身濕透了,我替你將衣服都脫下來烤了烤,如今都放在你身下,你若自己能穿,我便不幫忙了。”
說著,又解釋了一句,“你放心,我什么都沒看到。”
薛檸欲哭無淚,又羞又燥,“我不用你幫忙……我自己來就好……”
李長澈淡淡的“嗯”了一聲。
薛檸心里著急,也就沒注意他嗓音里的低沉與沙啞。
她忍住周身的疼痛,小手在身下一陣扒拉,可算是將自己的肚兜小衣都扒出來了。
一想到這些衣服都是他從她身上扒下來的,她臉上便飛快浮起兩片紅暈,心跳也有些快。
她沒敢細(xì)想,慌慌忙忙穿上,衣帶也系得亂七八糟的。
好在李長澈性子端方,一直保持著君子風(fēng)度,他坐到了火堆旁,留給她整理衣服的時間。
她將衣服全部穿好,才發(fā)現(xiàn)他的長袍也被墊在她身下。
難怪那么厚的枯草堆,她一點兒也感覺不到硌得慌。
她攏著自己厚厚的短襖,嫣紅的小臉藏在圍領(lǐng)里,輕輕朝李長澈寬闊的背影看去。
男人寬肩細(xì)腰大長腿,光是坐在那兒便是一幅天然的風(fēng)景畫。
他側(cè)臉堅毅,山根挺拔,一張俊臉美得不似凡人。
薛檸心跳有些亂,垂眸將他的袍子抱在懷里,“李公子——你的衣服。”
她本來想問要不要洗一下再穿……
卻沒想,李長澈接過去,也不嫌棄,直接穿在身上,隨后瞥她一眼,“要不要坐過來?”
薛檸愣了一小會兒,沒想到會有人不嫌棄被她睡過的衣服。
上輩子剛跟蘇瞻定親那會兒,她滿心歡喜的為蘇瞻做了件袍子。
他嫌她碰過的東西臟,扔地上了。
第二天她去明月閣,發(fā)現(xiàn)地上那件衣服,一顆心碎得稀巴爛。
后來無論是她做的衣服鞋子還是汗巾手帕,但凡經(jīng)過她手的東西,他總會瞇起眼睛,說一句,“你臟不臟啊?我的東西,不用你做。”
那些回憶太疼了,跟鈍刀子割肉似的。
她垂著泛紅的眼睛,點了點頭,小手撐在地上準(zhǔn)備起身。
李長澈一彎腰,便將她打橫抱到了火堆旁。
她輕得像一團棉花,烏黑蓬松的鬢發(fā)蹭在他胸口,酥酥麻麻的發(fā)癢。
他有些舍不得放手,但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你身上有傷,暫時不要亂動,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的傷養(yǎng)得如何。”李長澈的話意味深長,又帶著些恨其不爭的凝重語氣,“薛檸,我能救你一回兩回,但最終還是需要你自救。”
薛檸小臉兒緋紅,耳根子也熱得厲害。
身上的傷好像沒那么疼了,她垂眸坐在火堆旁,感受著那一陣陣暖意。
與在山崖上的刺骨寒風(fēng)形成鮮明對比,這會兒的她,身心都是暖融融的。
山洞里闃寂無聲,只剩下火堆燃燒的聲音。
她本來有些怕火,但有李長澈在身邊,她的心境竟是詭異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