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凝棠小臉發白,紅了眼睛,“世子哥哥,明日阿檸妹妹大婚,你是來看她的么?”
聽著謝凝棠委屈的聲音,蘇瞻頓了頓,很快恢復了冷靜,“沒有。”
他轉身走出棲云閣,“只是天黑看不清,走錯了路。”
謝凝棠這才一喜,“我就知道世子哥哥心里沒有她,對了,阿檸妹妹大婚后,我讓父王去同世子哥哥一塊兒去看看嚴首輔罷?”
蘇瞻沒說話,煩躁地捏著眉心。
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總覺得薛檸不會真正嫁出去。
她不會真正舍得離開侯府,離開他。
……
天剛露出魚肚白。
整個宣義侯府還在沉睡之中。
只有幾個零星的仆從已經起了床,正在門前灑掃。
沒一會兒,門口突然響起一陣急切如鼓點的敲門聲。
“這么早!”守門的管事打著哈欠,不耐煩地上前將側門打開,“誰啊!”
映入眼前的,是個穿著喜慶的婆子,銀盤般的圓臉,膚色白,鼻尖一顆黑痣,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頭上戴著一套貴重的頭面,豐腴身材,身后還跟著幾個端著漆盤的年輕丫鬟,丫鬟身后還有十幾個身穿紅衣的護衛,這場面,管事的也是頭回見。
管事的大驚失色,擦擦眼,“你們是?”
那婆子聲音洪亮,“今兒貴府有喜,還不快讓開,我們是來給府上的薛姑娘梳妝的!”
說完,屁股一扭,擠開那管事,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闖進了府里。
這陣仗嚇得灑掃的丫頭們紛紛睜大了眼。
那管事疾步上前想攔住那婆子,卻被幾個護衛直接擋在后頭,“你們到底是誰!這里是宣義侯府,不是你們能撒野的地方,還不快出去!不然我們可要趕人了!”
那婆子笑吟吟地拉住個丫頭,問了一下薛檸的院子,腰肢一擺,“姑娘們,跟我走!主家花了大價錢,咱們今兒務必要將薛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說著,一群人聲勢浩大地往棲云閣方向去了。
那守門的管事嚇得滿腦門兒冒汗,見阻攔不得,急忙撒腿便往萬壽堂趕。
“什么?”
謝老夫人剛起身,聶氏正苦著臉在老夫人身邊伺候穿衣洗漱。
一聽這事兒,屋子里幾人都愣住了。
謝老夫人抬眉,“來給薛檸梳妝的?”
聶氏道,“莫不是陸家故意請來唱戲的?”
管事道,“那婆子現在領著人已經往棲云閣去了,小的攔也攔不住!”
聶氏眼珠子轉了轉。
侯府前幾日才轟轟烈烈辦了大喜事。
老夫人如今只想安安靜靜把薛檸嫁了,今兒更是什么都沒安排,只讓江氏叫幾個貼身的婆子去送薛檸出嫁,不可能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來。
什么梳妝婆子這么大的排場?
只怕就是陸家怕薛檸沒面子,在外頭找了人。
她看了一眼管事,又看向謝老夫人,“母親,莫不是前來找事兒的?是陸家的人?來給薛檸撐場面的?”
謝老夫人到底是久經風雨的人物,這會兒還算淡定,“你讓人去打探打探,盡快來回話,如果是陸家的人,就讓他們自己鬧騰罷,畢竟那楊氏膝下無女,想為薛檸出些力,也在情理之中。”
“是。”聶氏不敢反駁,到廊下叫了個穩妥的婆子去了。
很快,明月閣那邊也得到了消息。
蘇瞻昨兒一夜沒睡,在書房里看卷宗。
聽說有人領著個梳妝婆子進了棲云閣,他飛快皺了皺眉頭。
墨白站在書案前,“屬下去看了一眼,的確是進來了不少人,齊齊整整的去了棲云閣。”
蘇瞻瞇了瞇鳳眸,周身瞬時聚起寒氣,壓抑著讓人背脊生涼的陰沉,“薛檸呢?”
墨白想了想,道,“薛姑娘這會兒應該還睡著。”
天際灰白,淅淅瀝瀝的小雪飄落在窗外。
宣義侯府亭臺樓閣間,霜色輕染。
唯有棲云閣里,紅艷艷的一點,顯得有些格外刺目。
蘇瞻很佩服自己居然還能坐得住。
不過想想,也沒什么,薛檸嫁人嫁得兒戲。
路是她自己選的,日后少了侯府的庇護,日子過得再苦再難,也是她自作自受。
而至今,她也沒來他面前服軟。
她以為讓陸嗣齡在外面花錢找些人來充場面,便能拿捏他,那她便大錯特錯。
今兒她要出嫁,若不主動來找他,他是絕對不會背著她踏出侯府大門的。
明月閣主屋里,謝凝棠還在沉睡,墨白試探道,“世子,我們現在怎么辦?”
蘇瞻心底沉悶,撩起眼皮看一眼墨白,“愣著做什么,沒事可做了?”
墨白疑惑極了,“今兒薛姑娘大婚,屬下能做什么?”
主子沒說,他也不敢擅作主張啊。
蘇瞻煩躁地沉了臉,“滾出去。”
……
薛檸感覺自己才睡了一會兒,一個夢還沒做完,便被門外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了。
好不容易等到大婚,她本就戰戰兢兢沒睡好。
這會兒耳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她越發沒了睡意,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來。
帷帳外,光線有些昏暗。
“寶蟬?”
“姑娘,大事不好了!”
寶蟬急匆匆跑進來,帶來一股子寒風。
薛檸冷得瑟縮了一下,心里微微發慌,“怎么了?”
寶蟬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三兩步上前將薛檸拉起來,“姑娘你自己來看吧!”
薛檸擔心婚事出了紕漏,小臉微白,快步走到門口,卻看到浩浩蕩蕩十幾號人恭恭敬敬立在她的庭院里,人人腰間掛著紅色的腰帶,頭上簪著大紅的絨花,見她出來,一個個喜笑顏開,整整齊齊行了個禮,“薛姑娘安好。”
她以為自己看錯了,“這是怎……怎么了?”
領頭的花婆子笑瞇瞇上前來,打量薛檸兩眼,見這小姑娘十五六歲生得跟天仙似的,身上穿著一件單薄的中衣,那一把不盈一握的小腰若隱若現,看得她這個老婆子都心猿意馬的,難怪主家肯花那么多錢,專門請她過來給新娘子梳妝打扮。
這般模樣的女子,一旦嫁進豪族,只怕日后前途無量。
別說今兒的賞錢,以后她也不愁吃飯了。
她心里瞬間有了主意,便道,“民女花婆子,就住在東京城西邊兒的萬福巷口,姑娘莫怕,我們是李家派來給姑娘梳妝的,姑娘這會子可是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