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檸狐疑地看他一眼,見他眉眼清正,不像是被她輕薄過的模樣,心下一松,笑道,“那就好。”
“再睡會兒?”
天色不早了,今兒是她入門的第一日。
一會兒還要去公婆面前敬茶。
她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仔細詢問過李長澈后,她忙拉了拉床邊的鈴鐺。
沒一會兒,寶蟬領著幾個丫頭端著熱水進來,恭恭敬敬立在屏風外。
沒有李長澈的吩咐,誰也不敢進來。
薛檸大概明白,李長澈不太喜歡女子近身伺候,是以自己轉過屏風,先換了一身銀紅的襖裙,她綰發的功夫,男人已經起了身,站在床榻前不知做了什么,隨后慵懶的靠在矮榻上,一雙瀲滟如水的桃花眼偶爾朝她這邊看。
薛檸被他濃烈的眸光看得不大自在,好不容易梳妝完,等丫頭們退了出去,才道,“夫君,可是要我喚浮生進來服侍?”
“不必,內宅不是他一個男人該來的地方。”李長澈站起身,“你來就好。”
薛檸一愣,“我么。”
李長澈好整以暇地指了指掛在椸架上的那套銀紅錦袍,“嗯。”
薛檸怔了一會兒,蘇瞻不喜她近身,除了辦事兒時,她從來沒服侍過人穿衣。
她有點兒擔心自己手腳笨,但李長澈已經展開了雙臂,等她將衣服拿過去。
她緊張地蜷縮了一下手指,將袍子取下來,走到他面前。
男人身量高大挺拔,她微微揚起小臉,替他穿上外袍。
李長澈低眸凝著小姑娘緋紅的耳尖,輕笑,“腰帶。”
薛檸乖巧聽話的將腰帶拿來,雙手繞過他精瘦的腰。
她第一次替人扣腰帶,難免有些手忙腳亂。
兩人靠得極近,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松香,極清冽的味道,卻叫人心亂如麻。
她心神紊亂,心臟跳得也快,也不知道自己手指摸到了什么地方,總感覺男人看她的眼神越來越沉。
“好了。”李長澈無奈,按住她纖細的手指,看了一眼自己下腹三寸的地方,“我自己來。”
薛檸干笑一聲,手指尖都泛著嬌嫩的粉色,“是不是我太笨了?”
李長澈道,“不是。”
是他太容易沖動了。
明明從前極克制的人,這才一日一夜,便已躁動無數次。
將心愛之人放在眼前,看來也不是一件好事。
薛檸尷尬地坐在矮榻上,看著男人自己穿衣調整革帶,最后在腰間掛上那枚長命鎖。
除此之外,便沒別的了。
她覺得男人腰間有些空蕩。
想著給他做個荷包,又怕他覺得自己多事。
暗自糾結間,男人又出了聲,“過來用早膳。”
薛檸瞧瞧窗外的時辰,內心焦灼,“夫君,會不會來不及?”
李長澈面色淡淡,對她笑了笑,“就算晚了,你也不用害怕,在這鎮國侯府,你是世子夫人,不用看別人臉色,至于明華堂那位,雖是我母親,不過她喜歡的并不是我這個兒子,若她叫你難堪,你只管不聽便是。”
說著,叫人送上熱乎的飯食。
薛檸這還是第一次聽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從前蘇家教她的,是女子三從四德,事事要聽從夫婿的話。
是以她從小便會看人臉色。
蘇瞻一不高興,她心里便慌得厲害,總要想盡辦法去哄他開心。
可李長澈卻告訴她,在他家里,她不用看任何人臉色。
李長澈對她招了招手,“過來坐。”
薛檸又懵了,“我也能坐么?”
李長澈聲音醇厚,“你是我娶進來的妻子,不是奴仆,自然能坐,日后我們在一個桌上吃飯,若沒別的要緊事,我都會回來同你一起,若我不回來,會遣人告知你一聲。”
薛檸先是愣住了,傻乎乎的站在原地。
李長澈勾唇,“怎么呆住了?”
薛檸心里有些難受,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她嫁過人,嫁人之后,很少能同長輩們一起坐下來吃飯。
哪怕是與自己的夫君單獨用膳,也要為他布菜,為他盛湯,等他吃好了,才能坐下來吃他剩下的飯食,后來蘇瞻不愛回明月閣,她便伺候謝老夫人與聶氏,若柳氏與董氏在,她會更加忙碌,但蘇家那么大的侯府,沒有她能坐下吃飯的位子。
就連寶蟬都心疼她,說她活得像蘇家的一個最下賤的奴。
“怎么眼睛還紅了?”李長澈起身,大手捏了捏她柔嫩的臉蛋,像個好哥哥似的,“吃個飯便感動成這樣?宣義侯府不給你飯吃?”
“沒有,只是我這個人喜歡哭。”
“我不太喜歡你哭的模樣,日后在我的地方,要多笑。”
“好。”
薛檸牽開嘴角,心窩里一熱,眼眶便酸澀了幾分。
到底沒哭出來,淚珠子掛在睫毛上,一抬手,便被她抹去了。
她莞爾一笑,安安心心在男人身側坐下。
桌上都是她愛吃的東西,她意外地看向男人。
“阿澈,你喜歡吃什么,要不要我替你布菜?”
她性子一向如此,別人待她三分好,她便忍不住要還別人十分。
她沒有娘家,宣義侯府也不再是她的倚靠,陸家更是在豪門大戶里說不上話。
她原本以為嫁到李家,等待她的說不定是另一個火坑。
可沒想到,原來人真的有另一種活法。
“不用,你愛吃的,我都喜歡,我不挑食。”男人漫不經心地說著,還用筷子給她夾了一塊冬筍,“你太瘦,多吃些。”
薛檸心中滾燙,眼淚啪嗒啪嗒落在手背上,認認真真將他夾來的菜吃了。
她沒敢抬頭,等吃完筍子,碗里又多了幾塊清淡的肉。
她一貫少食,但不愿拂了李長澈的好意,才吃了一口。
明華堂派來的幾個嬤嬤便進來行了禮,得了李長澈的允許,進了內室。
沒一會兒,便端著一方白色的帕子走了出來。
薛檸看了一眼那染血的帕子,一臉疑惑地轉頭,看向李長澈。
“阿澈,你受傷了嗎?”
小姑娘懵懂純真的話語叫李長澈心底一陣發燥,他意味深長看小姑娘一眼,“沒有。”
薛檸蹙眉,“那帕子上的血是……”
“先吃飯。”李長澈聲線低啞了幾分,“回頭我再解釋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