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潮涌動的揪著被子一角,卻見男人并未躺下,而是斂起衣袍,往外走去。
“阿澈,你做什么去?”
男人立在屏風旁,半張側臉棱角分明,“你先睡?!?/p>
薛檸一向不敢多問,想必男人還有事要忙,便乖巧地躺回被子里。
寢屋里熏香裊裊,很安靜,連男人出門的腳步聲都聽不見。
沒一會兒,她便睡了過去。
……
李長澈從寢屋出來,抬步進了東廂的書房。
他的書房本來在前院兒。
自薛檸嫁進來后,便搬到了濯纓閣。
浮生早已等在書房里,見主子進來,將手中紙張遞到主子手里,才道,“這是今兒少夫人做過的事,吃過的東西,世子請過目?!?/p>
溫氏性情不定,李長澈不敢將薛檸單獨放在府里。
而現在也還不是分家另開府邸的時候。
是以,他安排了個暗衛在院子里,關注薛檸的日常舉。
以免溫氏趁他不在,對薛檸下手。
李長澈坐下,接過那紙張,紙上記錄很是詳細。
他一目十行看下來,修長手指點了點那個名叫春意的丫頭,“把脈時,你可在場?”
浮生道,“屬下那會兒不在,世子,可是這丫頭有什么問題?”
字里行間里自然看不出什么問題,只是李長澈在薛檸的事兒上一向謹慎,見那丫鬟突然提出要給薛檸看病,便覺得奇怪,“她是哪處的人?!?/p>
浮生道,“好像是茶房負責看管茶具的,平日還算低調,沒惹過事兒。”
李長澈眸子瞇了瞇,“一個茶房的丫頭竟還會些岐黃之術?!?/p>
浮生撓了撓頭,“世子,可有不妥?”
李長澈面無表情,“明日,你親自去查查這丫頭的底細。”
浮生忙道,“是?!?/p>
李長澈手指緩緩落在書案上,發出一陣有節律的敲擊聲,見那紙上還說薛檸氣血虛弱,凝神一想,又道,“檸檸身子不好,找個時間讓賴神醫進府給她把個平安脈。”
浮生忍不住咂舌,“世子,賴神醫肯給少夫人把平安脈?”
那位賴神醫可是東京出了名的刺頭,雖有一身出神入化的高超醫術,但脾氣古怪,從不隨便給人看病,尤其是女子,便是拿出千金來,也不會給女子看診。
雖說世子于賴神醫有救命之恩。
可世子竟讓賴神醫親自給少夫人調理身子?
這賴神醫……肯答應嗎?
想著賴神醫那古怪的脾氣,李長澈捏了捏眉心。
小姑娘身子柔弱畏寒,這便是虛弱之癥,再加上之前為蘇瞻擋了一刀,又被蘇瞻害得跳了崖,那傷口反反復復沒有修養好,新婚夜里,他檢查過小姑娘胸前,那處至今還有一條淡淡的傷痕,看得他心底煩躁。
不管怎么樣,小姑娘如今嫁了他。
他不能再讓她受半點兒病痛之苦。
至于那因蘇瞻而得來的傷疤,他也要讓它徹底消失。
“罷了,之后我自己去走一趟?!?/p>
一聽此言,浮生差點兒驚掉下巴。
世子最不喜歡同那賴神醫打交道。
之前溫夫人為了長公子的身子,多次要求世子將賴神醫請來,世子都沒答應。
沒想到為了少夫人的身子,他竟愿意親自走一趟,這不是愛是什么??!
可惜,少夫人心里只有那個蘇世子,至今都不肯同世子圓房。
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世子哪還有臉面?
“還愣著做什么?”
“啊?”浮生回過神來,“世子還有事?”
“沒。”李長澈唇角勾起,起身,準備回房抱著薛檸入睡,“我也該回去休息了,你下去。”
浮生:“……”
世子自從娶妻之后,性情真是變得溫和了許多。
……
從嚴家回來,天已經全黑了。
半夜下起毛毛細雨,將宣義侯府的白墻黑瓦攏上一層淡淡的云霧。
三月春雨細如絲,卻又透著幾分寒意。
蘇瞻從側門入府,身上披風濕了大半。
行至明月閣,見正屋里還亮著燈,便知謝凝棠還沒睡。
新婚不過半月,新娘子期待他回來也是正常的。
不過,他對夫妻之事兒實在沒有興趣,心里記掛著讓墨白辦的事兒,便叫人將墨白叫進來。
進了院門,不等小鈴鐺說話,便轉身往書房走去。
小鈴鐺臉色微變,打起簾子鉆進了主屋。
蘇瞻沒在意,成婚不成婚,對他來說沒什么分別。
不過院子里多了個女主人而已。
他一心在朝堂上,沒有那些兒女私情。
剛脫了披風坐下,墨白便急匆匆進來了。
“世子?!?/p>
“如何了?”
“春山的姐姐春意今兒回了趟家,說是事情辦成了。”
“這么快?”蘇瞻垂著眉眼,手里是刑部送來的新公文,看不清眼底情緒,只聲線里那抹隱隱的急切,透露了他的在意,“說來聽聽?!?/p>
墨白不知該不該開口,畢竟是薛姑娘與新姑爺的內帷之事。
蘇瞻不悅蹙眉,“嗯?”
墨白神色復雜,半晌才道,“春意說薛姑娘與李世子成婚到現在……還沒圓房?!?/p>
蘇瞻大手微頓,半晌,將手里的公文放下。
說不出什么感覺,乍然聽到這消息,有些意外,但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他抬起淡冷的鳳眸,看向墨白,周身氣勢壓人。
墨白喉嚨緊了緊,“春意今兒專門想法子給薛姑娘把了脈,她的祖父曾是有名的神醫,看這些事兒不在話下,所以薛姑娘……到現在還是處子之身?!?/p>
蘇瞻突然輕笑出聲,又將公文拿起,“沒你事了,出去吧?!?/p>
墨白看自家世子一眼,轉身從書房出來。
不過片刻功夫,他能感覺出世子身上的陰郁消散了許多。
這幾日,他在世子手下做事兒,每天提心吊膽,總覺得世子莫名不高興。
現下好了,世子終于笑了。
墨白走后,蘇瞻有些出神,手里的公文便看不進去了。
朝中無非都是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刑部又出了幾個案子需要復核。
去年大雪足足下了四五個月。
天象亂了,世道也不好。
殺人越貨之事時有發生。
刑部案卷堆積如山,那些廢物,都等著他回去主持大局。